方岐生问:“你要等,等到什么时候为止?”
聂秋说:“等到你觉得可以了为止。”
方岐生又问:“那么,如果我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你会乖乖地抽身离开吗?”
聂秋忽地将吐息阻隔在唇齿间,凝视着方岐生,咬字清晰地答道:“绝不可能。”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方岐生一晒,说道,“那为什么还要等?”
他这接二连三的问句,引导,简直和之前对付江蓠的时候如出一辙,聂秋有点分不清方岐生这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望见他眼神的时候却又了然:方岐生没必要画地为牢。
聂秋的喉结轻微地颤动着,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颇有些赧然,稍稍侧过头,柔软的发尾从耳后滑落至面颊,而他静静地看着方岐生,开口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这种问题永远都没有回答的意义。”魔教教主说,“我认为你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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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许诺
鲤河河畔的人不多,?偶有成群结伴来散心的,叽叽喳喳地吵闹着,笑着,?只顾去瞧眼前的美景,?指那处的水好看,?那处的云好看,没人有闲工夫去注意其他人在做什么。
聂秋顺手将鬓间垂下的长发捋到耳后,?另只手不轻不重地按在方岐生的肩头,?滚烫的呼吸像打上结的绳,深深浅浅地低鸣,他其实只想凑过去留下个轻吻,?比蓬松甜腻的蒸糕更柔软,?说实话,?他们的嘴唇都不是软的,亲上去就好像含了块温润的玉石。
偏偏是这样又冷又硬的玉石,聂秋却觉得脱不开身,忍不住眯起眼睛,想退又无处可退,?这时候似乎干脆利落地吻便结束才显得洒脱,?他心里清楚,可依旧深陷泥沼。
离得太近,他看不清方岐生脸上的神情,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碰了碰,?长满了茧的手从发间寻到处缝隙,缓慢地磨蹭过后颈的那片软肉,带起阵阵的战栗,聂秋按在方岐生肩上的手稍微用了力,?压抑住下意识想要反击的举动,决定摊平了任他摸。
这么刺激,聂秋的意识反而清醒了些。
他心知方岐生是纵容,不想得寸进尺,惹他反感,于是侧过头,勉强将自己抽离泥沼,犹豫了片刻,又将下颚抵在方岐生的肩头,只等着他时的兴起逐渐淡去。
“如何?”聂秋低声问道,“你讨厌我的亲近吗?”
按在后颈上的手指顿了顿,方岐生中肯地评价道:“还可以。”
聂秋摸不清他这话到底是好还是坏,许是他语气太平淡,聂秋实在很想抬头看看方岐生此时的神色,然而镣铐般的手就锁在他的喉间,他动弹不得,虽然觉得不适,倒也慢慢习惯了脆弱的脖颈被触碰时的颤动,大抵就似受伤时疼痛中参杂的快意般。
方岐生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像是偶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喜欢猫吗?”
“聂府养了很多猫。”聂秋想了会儿,顺着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往下说,“像那种毛绒绒的小动物,我说不上有多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想养猫吗?”
方岐生先是摇摇头,又记起聂秋也看不见,于是嘴上随口答了句“养个就够了”,手指拨开聂秋颈后纠缠的如瀑黑发,心想,他之前想得确实没错,只是轻微的触碰就会顺从地将脆弱的部位展露出来,再如何都不可能以爪牙相对,全然是赤诚坦荡的信任。
他沉吟片刻,撤了手,从聂秋腰间抽出柄折扇——方岐生向来是不带扇子这种风雅之物,聂秋兴许是想着扇子既能遮阳也能遮雨,于是今日恰巧带了。
“哗”地声展开竹骨的扇面,他将外界切可能引来的视线都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聂秋听见动静,抬起了头,就看见方岐生半张面庞都隐在扇底的阴影中,双眼睛隐隐绰绰地亮着,像夜深人静时打更人手中闪烁的灯,连着残影,晃眼得很,声音都在幽静的夜色中浸过遍似的,沙哑低沉。他说:“我竟从不知你是个偏爱浅尝辄止的人。”
于是他得以知晓方岐生刚才都是什么表情同他接吻,恍然间感觉指尖被烫了下。
“是我招待不周。”聂秋的眼神沉了下去,说道,“没能让教主试出滋味,是我的过错。”
聂秋上前步,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足够近了,这步上前反而使得方岐生被逼得向后退,手腕晃动,那面绘着山河锦绣的折扇便也晃了晃,惊起画中片飞鸟,他吻上去的时候没意识到有多么急切,兴许也有马车上方岐生的那些撩拨人的话份功劳。
当牙齿碰撞到起的时候,连齿尖都震得发麻,分不清是谁的血,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更急些,胸膛发出闷闷的声响,聂秋抬起手,袖口顺着臂弯往下滑,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他适时地托住方岐生的手,借此扶住那面摇摇欲坠、犹如玉山将倾的折扇。
然后聂秋就笑了起来,这笑声来得突然,他的肩膀都在发颤,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想起,我们第次接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个情形。”迎着方岐生略显疑惑的目光,聂秋边笑边解释道,每个字词都藏着掩饰不住的笑音,“我问你,可以亲下吗,然后你就急切地吻了上来,牙齿相碰的时候我只尝到疼痛,却不觉得这疼痛有多令人痛苦。”
方岐生用指腹擦去聂秋唇边的血迹,不知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从回忆中拾起那幕的时候却还是不由得舒展了眉眼,再望向面前的人时,真感觉和记忆中的模样毫无分别,他以前只知晓聂秋冷冽的面,现在又知晓了他近乎飞蛾扑火般的纵容,恰似故人相见。
聂秋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方岐生想,头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聂秋是骨相生得漂亮,所以怎么看都顺眼,他以前不甚注意,现在却挪不动视线,只顾看着。
随即他又发现那双盈盈若秋水的桃花眼中倒映的景象,俨然是神情温和的自己。
方岐生将唇上残余的血迹卷进口中,咽下去的时候只感觉腥甜,他微不可察地吸进口气,是和那夜没什么差别的冷香,缱绻旖旎——他缓缓地垂下眼帘,试探地吻了聂秋翘起的嘴角,严格来讲,那甚至算不上个吻,最多能说是用嘴唇碰了碰,触即分。
他听得见聂秋的呼吸声,絮乱急促,或许聂秋也没有看起来那样从容,他想。
沿着唇角向内,方岐生用牙尖轻轻地咬他的唇珠,是重还是轻,他根本无法掌控,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齿痕,更无暇顾及会儿该如何回去,紧闭的牙关轻而易举地便被他撬开,聂秋的手微冷,唇舌却是滚烫的,像热腾腾刚出炉的软脆糯米糕,咬就能碎。
如果咬狠了,就能尝到内里甜腻柔软的芯子,被烤得化了,顺着咬破的口就流出来。
方岐生到底是克制的,没有用力咬下去,他隐约明白即使这么做了聂秋也不会说什么,就像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如此温柔的宽容只叫他觉得头脑昏沉,意识混沌。
聂秋腾出只手,托住方岐生的下颚,让他微微仰起头来。
面前的人好像含含糊糊说了什么,但是方岐生没听清楚。
纵使没听清楚,他也能猜出个大概,约摸是情到深处时的话,混着不明显的喘息。
不谈记忆中浮动的碎片,方岐生从来没有接过吻,也不觉得嘴唇相碰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和手指相碰有什么不样的地方吗?他不理解,只觉得是四片唇瓣碰撞在起,还不如疼痛来得更加明显,如此竭尽全力的纠缠只让他觉得没有理由。
他现在也不觉得接吻有多么特别,这并不象征什么,但是他喜欢像火样滚烫的温度,喜欢唇舌触碰时湿润的触感,聂秋身上隐隐约约的残香也让他感到舒适,低哑深切的喘息声,连同覆住他手背的手,都让他意识到,他确实是喜欢这样亲密的距离。
再进步来说,他是喜欢和聂秋用这样紧密的距离来相处。
方岐生说不清他喜欢聂秋哪里,这个问题就像聂秋哪里不值得喜欢样难回答。
若真要刨根问底,究其源头,那他只能说,因为这个人是聂秋,如此而已。
那面折扇已经举得够久了,被惊起的山雀也尽数飞回林中,隐于笔触朴拙的群山之间,化为点缀其上的石青,由此也将喧闹的鸟鸣声掩去,变成缄默不语的山石座。
他们默契地各自退让,聂秋接过方岐生手中折扇,“啪”地声又在掌心中合拢,重新系回腰间,他缓慢地,近乎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喉结轻轻滚动着,很快又坠了下去。
张了张嘴,都被低哑得像粗粝沙石滚动的声音惊到了,就都没开口说话。
“所以,”方岐生先开了口,声音仍有未褪的哑,“希望我的右护法别再用那种‘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共枕而眠’的哀怨眼神看着我了,我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没坐实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