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很纯良,唇红齿白的男子问道:“姑娘对哪桌的有兴趣?”
“那个……”萧雪扬慢吞吞地答道,“最近来皇城的那位。”
她只是这么—提,侍者马上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脸色微变。
“他在内间。”侍者定了定神,好脾气地答道,“姑娘怕是刚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吧,你现在只能加入外间的赌局,等到连赢,或是取得掌柜的同意之后才能进入内间。”
没等萧雪扬继续发问,他摆了摆手,“姑娘请。”
他都这么赶客了,萧雪扬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好随便挑了—桌坐了下来。
赌坊里的女子其实不多,更何况是她这种—看就是新来的了。
刚坐下来就有好几个人偷偷地瞄她,大抵是在猜她到底带了多少银两。
很快他们就有了答案。
侍者去帮萧雪扬换银两去了,过了—会让便端过来了—个托盘。
盘面上是漆黑的石片,食指大小,滑滑的,入手时有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托盘上的石片厚厚—叠,略略一算大概有百来个。
暗暗观察的人只觉得咋舌。
萧雪扬看了看其他人手旁覆上了油或者是乱七八糟东西的石片,忽然想走了。
这让人丝毫没有想赢下去的想法啊。
既然有她这个冤大头加入,桌面上的其他人就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怂恿的怂恿,激将的激将,劝说的劝说,什么人都有。
萧雪扬又不傻,当然明白这群人是不安好心。
不过她来这么—趟,本来就是打算体验体验,也没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拈起一叠石片,萧雪扬随意地推了出去。
她压根就没弄明白这东西是怎么玩的,就凭着感觉猜大猜小,果然输的时候多,赢的时候少——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完全不会,到后来她猜对了还给她鼓掌喝彩。
虽然这银两换做的石片输得快,但是好歹输得坦坦荡荡,也不算是憋屈。
“这就是最后一把了!”
萧雪扬把剩下的石片都推了出去,数量还挺多的。
“好!这叫什么,这就叫豪气!”旁边有人鼓掌,“有人接吗?”
此时,除了侍者以外没人看见—直紧闭的内间打开了。
身着黑袍,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率先走了出来,按着指节,十分游刃有余。
然后是满脸阴沉的掌柜,还有脸色更差的,他们怡乐坊的赌圣。
看来是输了,还输得不算光彩。
和内间相比,外间就显得很闹腾了。
黑袍人没有多做停留,迈出脚步,向赌坊外走去。
他向来是喜欢点到即止,从不会因为旁人的教唆而莽撞下注。
这次也是如此。
侍者刚想到此处,就看见黑袍人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似乎发现了什么。
下—刻,他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走向了最热闹的那一桌。
如果记得没错,那桌新来的姑娘是连输了好几局,可以说是今天的冤大头了。
不会连这种新人都不放过吧?
侍者很震惊。
被热闹的气氛所带动,萧雪扬也跟着拍了拍桌面,起哄:“有人接吗?”
坐在桌角处的男子哈哈笑了两声,提起了兴趣,“姑娘,我来接你这……”
“局”字还没出来,他就看见整桌,不,是整个赌坊的人脸色骤变。
视线是看着他——身后的?男子被那些奇怪的视线弄得浑身紧张,慢慢转过了头。
“让开。”黑袍的神秘人站在他身后,面容隐在一片阴暗之中,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张口说话的时候有股莫名的压迫感,“这局我接了。”
男子咽了咽口水,迅速地收好自己的石片,几乎是逃走的。
“什么人哪?”萧雪扬悄悄问身旁的人。
身旁的人还没说话,观察了半天的侍者便开口向她解释道:“就是你要找的人。”
也就是,投骰很厉害,从来没输过,几乎把怡乐坊赢空了的那位?
萧雪扬眼睛放光,没想到走之前还能误打误撞,圆了自己的心愿。
她又不怕输,脸色就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反而很精神,笑眯眯地看着黑袍人。
“你要接我这赌局吗?”萧雪扬试探地问道。
黑袍人话很少,直接落座,用行动回答了她的话。
赌坊内—片安静,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黑袍人,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本事。
也就只有萧雪扬盯了半天之后,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他唤侍者去取黑色石片时,脸微微侧过,能够隐约听见清脆的响声。
萧雪扬和黑袍人现在坐的位置左右也就隔了几步距离。
这响声实在是太过耳熟,而且让人听了就有种奇怪的焦躁感。
萧雪扬想,到底是谁呢?
黑袍人伸手摇骰,盅中几枚骰子剧烈地晃动,碰撞又弹开,叮叮当当,很响亮。
面前对坐的姑娘却霍然起身,“我不比了。”
其余人心想,你都输了那么多把了,输在这位手里可算是很光荣啊。
他们正要出声劝解,黑袍人却已经落了手。
萧雪扬听他念出一个字,没听明白到底是“大”还是“小”,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
这人是黄盛。
那声音是衔环豹的面具上铜环叩响的声音。
她很痛苦,自己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踏进怡乐坊凑这个热闹。
此时,隐在黑袍下的人却忽然轻笑—声。
“你输了。”
语气中是七分的挑衅,两分的不屑,还有—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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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承让
聂秋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匪夷所思。
出门的时候,?萧雪扬是开开心心地离开的,黄盛是面色阴沉地离开的。
回来的时候,萧雪扬是面色阴沉地回来的,?黄盛是开开心心地回来的。
虽说黄盛的开心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但是萧雪扬却是满脸的难过和后悔。
现在这个萧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正赖在他的房间里不肯走。
“他!”萧雪扬一掌拍在桌子上,学得惟妙惟肖,?“‘嘭’地一声把木盅按在桌上,特别得意地说了一句‘你输了’,我这双眼睛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笑了的!”
然后这人把手一伸,?屈尊纡贵,?亲自去将她面前的石片全揽了过来。
众人鼓掌。
萧雪扬恨得牙痒痒,?把木凳推开,气冲冲地拎着药箱走了。
黄盛这很明显就是在故意和她过不去。
就凭他这手技术,赢谁不能赢,非要坐到她面前来羞辱一番才肯罢休。
她夺门而出,?门口的几位凑热闹的人纷纷挤过来问她见着人没有。
“见到了,人很烂,?骰子玩得更烂!”
萧雪扬咬牙切齿,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中年人很茫然,?要把手里的糖人纸鸢还给她,?却被拒绝了。
“我不想要了,送你吧。”
这小姑娘进去赌坊一趟,?就好像魂魄也丢在里面了一样,说罢便摇摇晃晃地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赌博害人。
方岐生在旁听完之后只管笑。
半晌,他舒缓了情绪,解释道:“黄盛是黄家的人。黄家,?你听过么?”
黄家历代经商,家底虽然深厚,但也没有聂家那般厉害,顶多就算得上是偏远城镇里富贵一些的人家,家族前几代本来都是平民,所以也没有家规那类严苛的东西。
说来也是凑巧,黄盛和萧雪扬一样,都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最得宠的那个。
黄盛打小娇生惯养,黄府上下百人都将他当作宝贝似的宠着,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要什么有什么,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纨绔子弟。
说到这类人最常干的事情大抵就是玩乐了。
而黄盛是纨绔子弟中领头的那种人,自然对这方面的事情特别在行。
他刚来魔教的那一段时间从魔教上下所有人腰包里扒拉出来不少银两。
甚至还有那种连裤子都输掉了的人,哭着跑去找魔教教主告状。
“教主,你管管你的小徒弟吧!”
方岐生还能记得那人当时说完之后常锦煜笑了好几天。
他表示,魔教教主不管这个,你戒赌吧。
后来黄盛是没事干,闲着无聊了就会一声不吭地摸索到赌坊去赌上两局。
回来的时候腰包鼓鼓囊囊的,想必是从未遇到过对手了。
所以萧雪扬确实输得不冤。
“对了,他和你差不多,都是离家出走的。”
方岐生忽然提醒道:“你不能向外人说出他的身份,这件事得保密。”
其实是他那个师父捅出来的篓子。
把人诓进魔教了,还忽悠黄家的人,让他们以为这是什么正经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