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光秃秃的山上住着一个叫丽娘的女孩。
没有人知道她是靠什么活下去的，从不见她外出务工，却总有钱财来为自己买吃食和添置衣物………”秦晏如讲故事时，声音抑扬顿挫，还会根据人物的不同选择不同的腔调，颇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都被故事吸引了。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沉浸在另一个小世界里。
“………只见那丽娘撕下贴在脸上的美丽面皮，露出青面獠牙的本来面目，一直垂涎她美色的知县老爷这才知道，自己这是撞上鬼了！”秦晏如忍俊不禁，得，本来以为找到的是一个甜甜的童话故事，结果这是个奇异志怪的鬼故事。
苏念杉听故事听得睡意全无，满心渴望知道故事后来的发展，于是直接坐起来，凑头过去和秦晏如一起看完了结局。
“这故事挺聊斋的，”苏念杉点评道，“都是那种“天下本没有鬼，有的只是人性的贪婪和自私”的类型。”
秦晏如点点头，放下手机，哭笑不得。
“现在我们两个是真的睡不着了。”
秦晏如盖好被子，关了灯，抬头望天花板，只望到一泓冷白色的月亮泉。
“心肝儿，明天还要上课呢。”
苏念杉方才出了汗，便没像平常那样抱着秦晏如，只是牵着他的手。
秦晏如轻轻出了一口绵长的气。
苏念杉在手机上放歌，和秦晏如一人戴着一边耳机，阖上眼，用音乐平复方才看完鬼故事后砰砰乱跳的心。
月光奏鸣曲在耳边回荡，婉转悠扬，聆听者闭着眼睛也仿佛看见月光自夜幕倾泻而下，化成一条亮晶晶的小溪，绕着整个世界流淌。
一曲完毕，下一曲也该是首纯音乐。
耳畔却骤然响起一个老年男子雄浑的嗓音。
“这个三角函数啊，弯弯绕绕是很麻烦，但是同学们千万不能记岔了啊！那个sinα和cosα怎么就是有人分不清呢？背公式总是要背错，到底是你们考试还是我考试啊……”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苏念杉愣了一下，又听了五秒钟，就知道说话的是自己的高中数学老师。
秦晏如显然也听出来了，转过身，一脸愕然地看着苏念杉。
“你……你哪里搞到的内部资料？”秦晏如挠着苏念杉的腰，阻止了此人继续装睡。
“高中数学课上偷偷录的，”苏念杉看了一眼录制时间，承认得爽快，“当时太困了，不想听课，就想着偷偷录了回家听，没想到竟然保存到了现在。”
秦晏如在床上打滚，乐得不行，来回滚了两圈后被苏念杉摁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憋了半天笑才能重新好好说话。
“喂，秦晏如，有那么好笑吗？”苏念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秦晏如把头埋在苏念杉的肩窝里，说：“我当时要是知道你带了手机去学校，第一个举报你。”
于是得到了旁边人的暴力捏脸奖励。
苏念杉和秦晏如的高中数学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虽讲课声音雄浑但内容并不吸引人，也难怪苏念杉听不下去了想睡觉。
两人闹完后，听数学老师絮絮叨叨了五分钟，刚刚还兴奋不已的苏念杉已经彻底闭上眼睡了过去，歪着脑袋，秦晏如又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秦晏如耷拉着眼皮，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给苏念杉掖好被子，关上灯，随着光线的消失，意识也变得混沌，不一会儿亦沉沉睡去。
“傻弟弟，高中就是个傻弟弟。”
在睡着之前，秦晏如轻轻牵过苏念杉的右手，用小指头在他的掌心上勾了个爱心。
再酷的人失眠了都会一秒变乖，以及，数羊真的不起作用。
（真的没有人想在评论区点梗让我写番外吗？点了我就写哦这笔买卖不亏哒！）
第三十一章
苏念杉提出去三亚旅游时，秦晏如斜倚在阳台上吹风，听了这话，先是震惊，后是犹豫。
“三亚靠海，你……”秦晏如食指中指间夹了一块奥利奥，陡然一用力，差点化成灰，“你曾经在水里出过事，我有点害怕。”
苏念杉正在朝阳台走来，秦晏如话音刚落，他脚步一顿，瞳孔一缩。
你曾经在水里出过事……他差点以为秦晏如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反应过来秦晏如指的是游泳时腿抽筋的事，苏念杉捧着秦晏如的手，安慰道：“那我就不游泳，我就去吹海风，去沙滩上走走，保证不出意外，好不好。”
秦晏如思索片刻，还是点了头，把碎成两半的奥利奥塞了一块在苏念杉嘴里，剩下一块丢自己嘴里。
—————————————七月的三亚，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同行的还有秦欢如和夏念卿，四个人住在亚龙湾海域。
天上的云只有薄薄一层，清透得像一缕雾气；大海由浅蓝到深蓝慢慢过渡，海风吹过时泛着波涛；沙滩上摆着一排沙滩椅，站着一群椰子树，行人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沙粒上，对着海，扑面而来的都是温柔。
苏念杉这次没有穿那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泳衣，露出了手臂和膝盖以下。
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火辣辣的太阳下，即便是涂了防晒系数再高的防晒霜，秦晏如也有点不放心。
“宝贝儿，我们走影子底下。”
秦晏如想把苏念杉拉到一边，要是回去脱了一层皮，他不知道会怎么心疼呢。
苏念杉笑着摇了摇头。
“到海里去，海水是凉的，自然就不热了。”
苏念杉牵着秦晏如的手，光脚踩在发烫的柔软沙粒上，向浅海走去。
浅海安全，很多大人带着孩子在水里玩，水也只刚刚达到孩子的膝盖。
苏念杉和秦晏如走得远一些，走到了水深及腰的地方，人也就少了许多。
苏念杉似乎还不满足，淌着水向前走着，周围人声渐渐渺远，眼前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神色平静，唇角含笑，莫名让秦晏如想起飘在海上准备超度众人的观世音菩萨。
秦晏如有点心慌，想着再走两步就叫住他。
然而，不等他开口，苏念杉便转过头，拉着他一起憋气，两个人埋进海里半分钟，起来时脸上沾满了咸腥的海水，流到嘴里，涩得秦晏如皱眉。
秦晏如的手放在苏念杉的腰窝上，准备惩罚一下这个害他喝了海水的坏人，却见苏念杉望着远方天水合一处，开口道：“从这个角度看大海，好像什么也没有，满目皆是深蓝的海水，还有其中混着的泥沙。
这是安全的位置，但是安全，注定了你看不到更美妙的东西。”
“六年前我不在这里，我在澳大利亚的大堡礁。
不必说游泳，十四岁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潜水证。
那里真美啊，有世界上最大最长的珊瑚礁群，鱼儿在海底梭游，仿佛在嘲笑我们是世界上最被束缚的一种生物。”
秦晏如缓缓收回手，手指紧张地抠着泳裤；他感觉到，接下来苏念杉要对自己说的，就是那个尘封在心底的秘密。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中国女孩。
她叫Elizabeth，比我大四岁，那一年刚好18，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比我健康多了。
异国他乡遇到一个本国人总会觉得格外亲切，而且她的笑容很美，所以我们结为了伙伴，约定一起潜入水中看最美的珊瑚群。”
贝斯。
是梦里呼唤的那个名字。
苏念杉低头一笑，须臾便仰起头，阳光碎在他的眼睛里，荡漾着，像波光粼粼的大海。
“下水前，我拿错了设备，拿成了她的。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介意，背着我的设备和我一起潜入水中。
刚下潜的时候一切都好，但是突然，我的配重带掉了。”
“这本来不是一件大事，我只需要把我的配重带扣重新系好即可。
但Elizabeth发现了，她游到了我身后，想要帮我系上扣子，手扶上我的腰。
我被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本能地转动身子，却把她的调节器撞了下来。”
“我们两人都吓坏了。
我赶紧抓住Elizabeth下坠的调节器并放回她嘴里。
可是我注意到了她反应不对，她在挣扎，眼里的恐惧仿佛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一直向上挥着手，我做什么都仿佛无济于事。”
“我只好上去搬救兵，用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我怕她以为我是临阵潜逃，这样她一个人留在水里，只有鱼虾作伴，该多孤单啊。”
苏念杉的笑容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哀。
“可是最后她死了，死于溺水，美好的生命永远留在了18岁。
自那以后，我总能在夜里梦见自己掉进海里的场景，越坠越深；海水灌进了我的口鼻，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逐渐混沌。”
“就在我以为我要被淹死都时候，突然一切变得清明；在深蓝近黑的海底，我看到了Elizabeth。
她还是十八岁的模样，小麦色的皮肤，黑发飘散在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