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兄弟,或仍成爱人,不管哪种,他们要的都是“永恒”。
……
—好。
脚底踩着凝血成冰的红雪地,沈轻站在狼藉一片的楼底,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
他哥同意了。
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浅淡,沈轻低下头,叼烟打火,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青雾缓缓吐出,薄烟缭绕弥散,拂过卷翘起的黑密睫毛,遮住了垂下的不辨神情的眸子。
同意了就好。
同意了,就好。
劣质烟的烟丝剌嗓子,像几根细针同时在穿喉通肺,挺难抽的。就吸了一口,沈轻手指夹着那根烟,将炽红发烫的那头朝手心倒了个儿,徒手捻灭,扔进了垃圾桶。
“啧,”旁边也在吞云吐雾的男人笑瞧他一眼,“不习惯?”
沈轻咳了两声,没回。
男人给的这几块钱一盒的烟,比他昨夜买的还要难抽。
“像你们这种小孩儿,”男人笑:“都兴赶时髦,爱抽细烟,后劲儿不算大,你们这片百货楼没卖的,你要兴这口,就去北区新悦洋城那边,有卖中华的!”
“我楼上有,待会儿分你一根,”沈轻揣回手机,看他一眼,“我先上去了。”
“哟,还有藏货啊!”男人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待这儿先抽会儿。”
沈轻又跟他交代了几句,说叫他上去的时候再上去,男人过去道儿上打开了后备箱,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沈轻转身进楼。
挺巧的,他找司机搬家,恰巧又是上次那个滴滴司机接的单,俩人也算是相识一场,对方就跟着他直接过来帮忙了。只是他还有点私事要处理,不方便立刻就带人上去。
昨夜江纪封被宋鹜敲晕过去后,120的车警报一响他就醒了,当时场面混作一团,老混账趁他们都不注意就溜了回去,再没出现过。
宋鹜晕血,别说拍照留证据了,就是回头看他哥一眼都快要站不住,这片旧小区的摄像头就是个摆设,物业也眼瞎,几百年不带检查一回街道,路上这么大一片痕迹结冰后清除不了,附近几户的居民也都胆小怕事,就算外头杀人都不敢出门来瞧,他谁都指望不动。
当时他哥血流汩汩的躺在他怀里,几乎软烂成一滩血水,一碰都要碎了似的脆弱,他一瞬崩溃到了极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道理还是要和人讲。
砰砰砰,敲了三下门,沈轻挺庆幸他家大门从前被他哥砸坏过,换了没猫眼的全封闭铁门。
“谁啊?”声音渐进的男人听着很疲惫。
砰砰砰,他又敲了三下。
门把嘎擦一声,门锁松动,扑面而来一阵味道过重的刺鼻熏香。
沈轻垂下眸,瞧见男人扶在门边上,那明显被浸泡过度的蜕皮了的手指,凉凉地笑了下。
江纪封一见来人,登时被吓得清醒过来,当即就要摔门往回跑!
门外的人轻巧抬手,把人连门一块儿反推回去,沈轻站在门口,盯着他一动不动。
来人一身呛鼻烟气,冷白凝僵成冰的脸,映得血眸发寒,江纪封看着突然不一样起来的沈轻,怯意突生,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沈轻踏进门,沾着雪渣的脚底冰凉,踩在烘暖的地板上,顷刻融化成水。
男人说,今年新换的暖气,为了迎接他们回来。
怒意嗜血的双眼,死死盯紧着眼前的男人,他看他杂乱干糙的白发,看他一夜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看他怯懦无力的浑浊眼睛,攥紧的双拳揣在兜里不住颤抖。
沈轻一步步逼向他,指骨攥得咯咯响。
高大魁梧的个子,迫人强势的重压,力量悬殊巨大,年迈的老父亲一旦得不到尊重,羽翼丰满的儿子们就都成了讨命的恶鬼。
黑影盖过头顶,江纪封低头瑟缩了下,认命地闭上了眼。
“打吧,”他颤声哽咽了句,“反正也不是亲儿子。”
冷硬的心猛地被撕开一个口子,血淋淋滴在心头,已经松开了的拳头又紧攥起来,沈轻仰头闭了闭眼。
即刻夺眶而出的热流,被逼地又倒涌回去。
十年父子,幼子的依恋孺慕,早已在心头扎根。他不曾忘,他慈祥温和的笑眼,他对他嘘寒问暖为他处处着想的关切,他用血汗供养他读书成人的辛苦付出,他佝偻的背,有一寸为他而生,他眼角的褶纹,有一半因他而长。十年磨合,若说男人半分真心都没有,他不信。
“重伤,学校请了假,”沈轻擦了把眼,平静下来,他立在男人面前,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今早刚转到市区医院重症监护室,我妈签的字,手术费三万,住院费一天五百,要住两个月,请护工,两个月七千,后期护理八千,抹零一共算七万。”
江纪封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既然你下得去死手,现在就别提什么父子亲情血浓于水,”沈轻眼神冰冷,“从昨夜你骗他那一刻开始,我哥就跟你没关系了,往后学费不用你掏,生活费不用你管,他未来有再多荣誉和成就也跟你无关,行凶施暴故意伤人,不想进局子就掏钱。”
男人苦笑一声,“他怎么样了?”
“有我在,他以后会过得很好。”
“有你在?”男人还是忍不住嘲讽一笑,他嘲弄地看着他,“你算什么?兄弟?情人?爱人?他连自己的心事都不愿告诉你,你以为你是他的谁?”
“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桌上的碗也没刷,”沈轻说,“昨夜脱下的沾着我哥血的衣服应该还扔在浴室的衣篓。”
“我在问你话,”男人瞪着他,“你们究竟怎么搞到一起的!”
“因为没人给你洗衣服。”
“像你这种好吃懒做的废物!他根本就瞧不上你!”
“想必原配就是不愿乖乖地当你的家庭主妇,”沈轻盯着他,“才被你赶走的吧?”
江纪封猛地顿住,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他,似是有点不敢相信。
心藏已久的秘密,被一个根本不知道当年细节的外来人看透,简直就是荒谬!
“你说,”沈轻冲他淡淡地笑,“我哥要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挑的事,他会不会也像昨晚你揍他一样,抡酒瓶子弄死你?”
瞪大的不敢置信的双眼,惊恐地瞧着眼前笑容瘆凉的人,江纪封冷不丁抖了一下,腿脚一软,朝后踉跄了几步。
空气,死寂。
随即响起一声暴呵!
“你胡说八道!”
江纪封被激得暴怒,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门口砸了过去,“分明就是那个朝三暮四的贱人总想往外跑!!她想掏空我的钱!她想要往外跑!你知道什么!?分明就是她的错!”
沈轻让了让身,身后被砸得稀烂的玻璃缸,残渣碎片溅落到脚底,他没动。
江纪封气得胸膛起伏,他愤怒地瞪着他,浑身发着抖。
突然间,老泪纵横。
“你懂什么!你们都知道什么!”男人擦了把眼,没再看他,别过头哽咽着,“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一个比一个自私,我做错了什么,我……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安稳的家,我的儿子……我的乖儿子……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好母亲,给他一个安稳的家……”
沈轻沉默着,没说话。
“那个女人总想往外跑,我儿子才四岁,”男人红着眼看他,“四岁!你懂吗?!小小的一只,还没你现在的膝盖高,那么乖巧,那么小,他就要去讨好他不懂事的母亲,学着给她煮粥熬饭,刷碗铺床,他个子还没煤气高,你知道他摔过多少回吗?你知道我每天下班回家,看到他那张被小手掌抹黑的脸,心里是什么感受吗?你当过父亲吗?你们这些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你们懂什么是爱吗?”
沈轻不答。
“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爱他,她的眼里只有钱,”男人抹了把眼,声音低哑,“她非得自己享受完了荣华富贵,才肯来接他离开,像她这种女人,不配当母亲。”
“她不配当母亲,”沈轻突然开口,“你也不配当父亲。”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男人朝他吼了一嗓子:“这么多年!我从没对他动过手!我就算打了他,也都是因为你这个野种勾引他走上歪路!!”
“你难道还不明白?!”沈轻忍住过去把人脑袋拧下来的冲动,攥紧了拳,“他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让所有人都好,他何止是讨好她,他还在讨好你!你以为他是因为那女人想上个班就做到那种地步?他只是厌恶你们没完没了的吵架!他才是最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最自私的人是你!不尊重那个女人的意愿!找借口赶走她还把罪名按在她身上!让我哥也跟着痛苦!你根本就不是要一个家,你就是想控制所有的人,让我们所有人都按照你要求的走!”
“她根本就不是想上班!她是去外面鬼混!”男人愤声喝道:“她打过胎!你懂吗!她才是真正杀过人的人!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她怎么样我管不着,”沈轻绷紧了脸,懒得再跟他吵,“我哥中午还等着我带饭给他,你现在要么拿钱,要么进局子,当然再像昨晚那样揍我也无所谓,我不跟你还手,楼下还有人在等我,半小时后我不下去,要么等着他自己上来看我们笑话,要么让他给我收尸你进监狱,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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