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没敢再多让他们有半点停留,生怕老太太下一秒就要嚷声昭告天下,他江纪封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竟养了一双不知廉耻的儿子!
原以为兄弟相亲只是单纯和好,原以为同睡共枕只是手足情深,原以为他们兄弟错过太久,现在只是弥补光阴,才会这么格外惺惺相惜,原以为关系太好,江箫才会在沈轻那张机器猫头像上备注得那么暧昧!
他看见了,但他没多想。
因为他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是兄!弟!相!通!犯下人伦大忌!
儿子是同性恋已经够让他被人诟病,没想到江箫竟然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跟这个外来没教养的野种!睡到了一起!
怒火根本无法遏制,江纪封现在一看到沈轻这张脸,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他睡过的女人,她的亲儿子!一模一样的容貌!江箫!那个明知道怎么回事的混账!又怎么下得去手!!?
世界仿佛都在颠倒旋转,脚步虚浮,江纪封被气到头昏脑花,在沈轻松手放开他的那一刻,他恍惚了一瞬,随即,转身快步跑去后面啤酒瓶子堆砌的瓶墙,伸手抓瓶子就要砸他!
沈轻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因为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加自私。
酒瓶墙离楼口还有一小段距离,江纪封气得太晕,跑时还跌了一跤,沈轻趁机转身拔腿就跑!
寒夜的风如冷刀削过自己的脸,沈轻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切割下来,身后男人怒声咆哮,他步子不停没命地往前跑。
尽管知道对方追不上他,他也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因为他看见了去送客的女人,正从小区口拐了进来。
“纪封!”女人第一眼看见了抡瓶子朝前紧追猛赶的男人,不明所以的询问了句,又一看清被追玩命疯跑的黑影,当即吓了一跳。
沈静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纪封!沈轻!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妈!”沈轻飞奔过来攥住她的胳膊,扯了她就往前一块儿跑,“快跟我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爸这是怎么了?!”身体素质悬殊巨大,沈静明显跟不上沈轻的步子,她胳膊被攥得生疼,不停挣扎着,回头看那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疯狂男人,又惊又怕,“跑什么!你们究竟在跑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爸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不是我爸!他也不是你丈夫!”沈轻岔了气儿,不肯撒手的继续拽着她跑,“妈,我们不在这儿了,我带你走!你要钱我给你挣!你要房我给你买!你……你、咳咳!!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养得起你,我们不在他家待了!”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他养了你十年!十年!你怎么能说出这种狼心狗肺的话来!!”
沈静也嘶吼起来,她愤怒地挣扎,手指甲抠进了对方的肉里,另一只手却又恐惧地攥紧了沈轻后背的衣服。
她被这莫名其妙的追赶吓坏了,身边人不由她意愿的拽着她狂跑,身后人两眼猩红,怒喊着让他们站住,她讲话的儿子像个失心疯,她面容扭曲的丈夫恐怖得像头歇斯底里的恶兽,寒风里的眼泪直掉,她就像是注定漂浮无依的蒲苇,内心惶恐不安,越往前跑越止不住大声哭喊……
夜深人静,黑幕死沉,万家灯火逐次熄灭,漫长的小区甬路上,因为女人的撕扯挣扎,沈轻的步子一慢再慢。他回头,看见男人发了疯似的挥舞着两个啤酒瓶朝他奔来,不断逼近。
“妈!上来!”沈轻立刻弯起背蹲在地上,“我背你!”
哭成泪人的女人早已喘不过气,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没力气再反抗,边喘.息着流泪,边顺从地趴在了沈轻的背上。
就这一停,前边男人也终于跑不动了似的,停下来躬身猛咳着喘气。
沈轻回头瞧了眼,微松一口气,背好了他妈,抻了抻有些发酸的脚踝,缓缓站起身。
“野种!!”江纪封突然暴呵一声,挥着瓶子对沈轻正站起的腿,狠狠地砸了过去,怒喊:“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沈静被这一声怒喊,猛地僵住。
沈轻被一只瓶子砸中了膝窝,右腿一软,膝盖朝下猛地跪了下去!
“吃我的!用我的!不知道感恩图报!!还毁我儿子!毁我的家!”江纪封瘫坐在地上,双手重捶着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前边逃走的母子俩愤声怒喊:“我就该在你一来!掐死你!!”
膝骨重重砸在了森冷的冰地上,寒气侵体,沈轻不带半分犹豫地重新站起身。
没理身后的男人,腿上绷着劲儿,沈轻伸舌拱了拱肿起来的半边脸,带着趴在他背上又开始哭诉自己命苦的女人,走到小区门口的大道上,拦车。
“我命苦……为什么我总这么命苦……”
“我命苦啊……我命苦……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原来他这么看我……原来……我命好苦啊……”
肩膀被抠得死疼,沈轻闷哼一声,在出租停靠下来后,把他妈送进后座,自己坐上前面的副驾。
“去哪儿?”听到人哭,司机忍不住回头,瞧热闹似的去瞅埋脸趴在后座上的女人。
车内空气安静。
没人应答,司机“嘿”了声,回头去看沈轻,“我问你们去……”
一双刺冷冰凉的、寒到骨子里的冷眼。
司机冷不丁被盯得一个激灵。
“丰裕路18号。”沈轻靠回位子,啪得一声合上中间的反光镜。
……
“我看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宋鹜站在洗手间里,大手重力捶在江箫的背上,回头瞥了眼外头滴血成片的红被单,还有四散掉落的白色药片,心里火气直冒。
砸在人后背上的拳头,下手又更重了些。
“别他妈捶了……”江箫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吐了口漱口水,扶着洗手台,“吃药还没死,就先他妈被你锤死了……”
“您是大爷,您牛逼,”低头数了数刚没拦住吞进去的几颗药粒,瞧着吐得差不多了,宋鹜放水冲了下去,出门收拾电脑和床单,在外头吆喝:
“大爷,我不管您遇上了啥事儿,啊,反正要死呢,麻烦您别在我这儿死!我小本生意,盛不下您这尊大佛,出门左拐二百米,一间气味酸爽几百年没人打扫过的掉牌公厕,去那儿,啊!茅坑的稠度和臭度堪称宇宙十星级,一头扎进去准死,绝对包您满意!去去去!赶紧投粪自尽去吧!”
江箫没心思跟他贫,放冷水冲了把脸,光脚在裤边上蹭了两下,然后去外头穿上拖鞋。
“我说,你以后要不别来了,”宋鹜扯下来床单,回头瞧他一眼,“老子出去给你买手机,你他妈在我家玩自杀,这叫个什么事儿?”
手指冰凉,去拿桌上新买的手机,江箫摁了下开关,没亮。
“东西呢?”他声音哑涩。
“我兜里,光顾着给你还价了,还没来得及装,”宋鹜给他接了杯水,掏出卡和芯片给他,哼了声,“也就是你吧,你看我跟谁卖过人情。”
“谢了。”三两下装好手机,等了一会儿,三十五个来电显示。
微信已经把他爸拉黑,电话里有十个他爸的,二十五个沈轻的。
“诶,”宋鹜凑过来看,“你不问问我在人姑娘那儿叭叭了一整天,让她给便宜了多少钱?”
“不管便宜多少,都是你的。”江箫点指就要给沈轻打过去。
“嗐,”宋鹜转回头继续收拾东西,“别那么客气,咱俩一人三百块得了!”
手机震动起来,江箫点下去的手指,正按上他爸来电显示。
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再去讲什么对错,他甚至连思考都不愿再思考。
眼神空洞,按了接通,带着怨气的男声从对面怒声传来:
“跑哪儿去了!回来!”
江箫没说话。
“我让你回来,”江纪封忍下火气,“我脚扭了,摔在了回家的半路,起不来了。”
“我给你打120。”他语气麻木。
“江箫!你是我儿子!”对面厉声道:“亲儿子!”
“原来你也知道。”
“你想让我在上了冻的冰地上坐一夜吗!”
江箫抿了抿唇,不回话。
宋鹜回头看他一眼。
“就在快出家这边小区的西门,”江纪封语气缓和了些,“不管你在哪儿,立刻回——”
江箫挂了电话,揣手机进兜里,进箱子拿了双袜子套脚上,穿上鞋,然后拿椅子上的外套往身上穿。
“要我陪你一起吗?”宋鹜在边上问。
江箫那个偏心眼儿的爹,他早先在家长会见过一回,一直闹不清为啥面相那么亲切憨实的一个男人,总能把他哥们儿逼得离家出走。
今天好像有点懂了。
大半夜逼近凌晨,让儿子顶着寒风,去干那本来巡逻的物业保安就能干得活儿,这不脑子有毛病么?
“随便。”
随便,生死他都已经无所谓了,还会在乎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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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箫?你说的是箫哥吧?”男生裹着厚棉衣,瑟缩着脖子站在自家门口,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立在眼前的气质挺好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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