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如钟,腰到肩呈一条笔挺的直线,从侧面能看到齐项利落的下颌骨和薄薄的耳垂,他的坐姿让那纸条曝露在桌上,大刺刺地没有一点遮掩。
齐项的字丰筋多力,每次写字的最后一笔习惯性停顿半秒,所以字的末端墨色会深一点。
乍一看写得很严肃,仔细看,满纸全在放屁。
【你白哥暗恋我,被我英雄救美的壮举惊艳到了,最近思考要怎么给我表白。】
【不怪他的深情,都怪你哥我魅力无人能敌,男女都招架不住。】
他写完刚捏成团,桌下的小腿就被人不轻不重踹了一脚,随后就听到笔身被折断的声响。
“啪!”
齐项歪头,就见白绩仰靠在座位上,原本他细长的指尖流畅飞转的黑笔如今成了两截,他眼球微微右移,因为上挑的眼尾,斜眼看人时不免生出疑似轻蔑或者说挑衅的味道,而此时,齐项从他眼里读出了一串脏话。
齐项小声说:“我写错字了?”
“你写错话了。”白绩心里骂娘,“你要不要脸?”
“我这张脸走马路上能被星探塞小卡片,你说我要不要?”齐项很臭屁,“偷摸摸看我的小纸条,不是暗恋我说不过去吧?”
“去你妈的!”白绩顾忌上课,只能蛮横又小心地抢过纸条塞兜里,明明就故意写给他看的,白绩终于忍不住幽怨地开口:“一个星期了…”
齐项学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诶呀,别着急,国庆节给你搞定。”
白绩松了口气,坐姿都舒坦了点。
“只是…”
白绩身体一僵,坐直了,还有事儿啊!?
“我帮你,你也得帮我吧。”齐项笑得像狐狸,“别忘了我们可是学习互助小组,苍总和周阿姨可盯着你的分数呢,这样吧,你花多大功夫学习,我花多少精力帮你处理应明友的事,怎么样?”
“……”
白绩没说话,默默地从文具盒里拿出新黑笔,从桌肚里掏出了习题册。
下课后,白绩出去上厕所时,季北升蛇形走位来到齐项身边,问:“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齐项纳闷:“什么消息?”
“纸条啊!”
“哦。”齐项谦和一笑,“你都知道你白哥盯着我呢,怎么能当着他眼皮底下给我递小纸条,你白哥管的很严,我可不能跟你做这种私相授受的事。”
季北升诚惶诚恐,只能尬笑:“……你还挺…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哈。”
“可不!”齐项闹完又认真道:“我跟他的小秘密,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国庆节将至,七天的长假让全班陷入了一种焦躁的氛围。
高一高二的假期,丹毓是不克扣的,所以假期前一天,所有人都掰着指头数秒,每个人心都野了,每门课老师进教室的第一句话就是:“再闹就给你加份卷子。”
相对于别人的喜气洋洋,白绩就显得有些另类。
他还挺惆怅的,焦虑到学不下去,索性抱着脑袋趴着玩手机了,齐项戳戳他胳膊,管家公一样说:“上课不准玩。”
“哦!”白绩又凶又不耐地答应了,他看齐项拿手机出去,顺嘴问:“你去干嘛啊?”
齐项亮频,“打电话。”
“哦”白绩又低下头。
正好梁逢秋也在线,近来白绩沉迷学习,好久没有白天跟梁逢秋聊过天了,小梁子收到白绩的窗口抖动时很激动。
【梁逢秋:可算想起我了呢?死鬼~】
【白绩:你哪位?】
【梁逢秋:我是你心肝大宝贝小秋秋啊[眉眼/],国庆节我想去你家鬼混,行不行~你回来吗?】
【白绩:不知道,你住吧。】
他是真的想回城南,谢家他每周都会回去一两天,一两天还好,要是七天全呆在谢家,他觉得自己心态会崩。
不是谢家不好,是他在谢家心理压力会大。
再者说,国庆…齐项说要解决应明友的事,他怎么没个动静啊?是自己学的不够认真吗?
他越想越烦,索性闭上眼睛,把脑袋抵在胳膊上滚了滚。
下一秒,他的脑袋被人稳住,齐项松松地抓着他后脑勺的碎发,把他的头微微拉起来一点。
就这样一个仰望的视角。
齐项说:“我国庆跟你去城南住。”
“住我家?”白绩眨眨眼,“你不回家?”
齐项以为他不乐意,于是瘪嘴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不怕你笑话,我爸在跟他老婆吵架,我回去他们会吵得更凶。”
“哦。”白绩漠然看他装腔作势,戳破他拙劣的表演,“齐项,你不适合装可怜。”
“啧,白绩小同志一点同学爱都没有。”齐项捏了捏他无动于衷的冷脸,“我铁定得去你家,七天解决应明友,你好生伺候着!还想让我每天来回跑?给你牛的!”
白绩切了一声,拽拽地说:“来呗。”
一箭双雕,能不回谢家还能解决应明友!天大的好事!
只见他再次低下头,点开和梁逢秋的聊天框。
【白绩:你别来,我带齐项回去住。】
【梁逢秋:?】
作者有话要说: 梁逢秋:那我走?
齐项:也没让你来啊。
感谢各位支持!
第36章
“我跟齐项回城南住。”白绩站在校门口,脚边立着个行李箱,听到电话里周雅雯的叮嘱心不在焉的嗯了几声,又道:“我们有点事,挺重要的。”
“那你们…忙完有空回来一趟吃个饭吧,元宵以为你国庆能呆够七天,挺兴奋的。”
“看情况吧,我明天跟他视频。”
说话间,齐项站在马路对面向他招手,白绩跟周雅雯说了两句后挂断电话,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虽然白绩最初的行李只有作业和两件换洗的衣服,但是齐项磨磨蹭蹭给他硬生生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于是他们出门时,公交都过点了只能打车,又赶上下班出门的高峰期,排队十几位,最后还是齐项叫了家里的司机来接送。
到城南时夜色已浓,城南的小区里各家的灯稀稀落落亮着,清爽的晚风在橘黄的路灯下兜转。
齐项老黄牛般拖着箱子,精力充沛跟旅游似的蛮开心,白绩踩着他踏过的脚印,跟在后面吧唧吧唧抽烟,走路慢吞吞的,像是不想回家的中年男人。
“你有烟瘾啊?”齐项走在前面问,“好久没见你抽了。”
“没有。”白绩夹着烟,半眯着眼睛给齐项指路,再把烟灰抖落到抓着的水瓶里,“想事的时候抽,上楼。”
除非心烦,白绩一包烟能抽一个月,隔了大半个月抽一根,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还是咋的,熏眼睛,他边抽还得边躲飘起来的烟,可是最让他愁的是到家后齐项睡哪儿。
说起来他们都做室友半个多月了,相处的还挺礼貌的,在宿舍穿戴整齐,给了彼此很大的私人空间,但是在城南…
这房子就两个房间,一个是他爸妈的,常年锁着,白绩自己都不进去。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房间,里面只有个一米五的床,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睡一起想一想都硌得慌。
当然,还有个能睡人的地方就是沙发,又窄又短,他们俩谁睡都得蜷曲着。
“搭把手,熄了。”
走到楼梯口,齐项停下转身,十分熟络、不客气地蹭过白绩的唇抽出烟屁股扔到水瓶里,又从兜里掏出颗买饮料送的水果糖塞到白绩嘴里。
“抽烟得肺癌,吸二手烟更甚,跟齐哥哥健□□活,长命百岁,惆怅什么呢,给我讲讲。”
“……”白绩帮着抬起根本不重的箱子,奇怪地瞥了眼故作娇弱的齐项,淡淡回道,“我愁吃糖会不会得糖尿病。”
楼梯的感应灯随着齐项的笑声在两人头顶亮起。
“那你把糖还我。”
“我咬碎了。”
“嚼碎了赔我个新的。”
“你小不小气?”
无意义的较劲,白绩怼完觉得对话太幼稚,他俩这样像喜剧人物一样,他想到这没忍住,嘴角小幅度往上扬了扬,偷笑完又咳嗽一声作掩藏。
齐项倒着上楼,每一步都稳健,目光所及处只有白绩那双亮亮透光的眸子和那张漂亮的脸,在灯光下,一切小心隐藏的表情动作都无处遁形。
白绩不笑的时候,很凶。
不是五官或脸型,而是气质,但笑起来时,尤其是偷笑完还不好意思的时候,他五官的真正优势才发挥出来,一种近乎天真的漂亮。
齐项只瞄了一眼,又避开了视线,陡然生出点心虚。
*
虽然白绩近来很少回城南,但是梁逢秋特地来打扫过了,本来以为是自己住进来,没想到做了齐项的田螺姑娘。
“我睡哪个房间?”一进门齐项也不客气,一身金贵的懒骨头已经想着躺了。
“你睡我房间,我妈那个屋子不住人。”
白绩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了眼周雅雯的房间,那个被厚厚的红窗帘挡住日光月华、不见天日的房间,他拉开门时,齐项才看清了门上的窟窿,被一张纸糊着的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