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蒋易的旋律继续弹,节奏、音准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少了点意思。这无伤大雅,还是高中生,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想要弹成钢琴家的样子还是有难度的。
靳融弹完最后一个和弦,等所有的音符落毕,蒋易“啪啪”鼓起掌来:“很棒!”
“嗯。”靳融轻轻地说。
他的嘴角扬起一点淡淡的笑,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蒋易看见了,靳融这样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很惊艳,正好路灯暖洋洋的光洒在他脸上,泛出微微润的光泽。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呢?”蒋易问道。
靳融脸上那一丁点的笑容转瞬即逝,立刻又变成疏远冷淡的模样:“不用。”
他背好书包,没有等蒋易跟上来,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靳融走得很快,他故意加快了脚步,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了,他才转过头去回望。
路灯底下弥漫着灰尘,在空气里飘啊飘啊,经久不散。靳融从这一处路灯走到那一处路灯底下,他回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又一种烟花落幕的感觉,一场烟花放完之后,观看的人总会觉得失落。
蒋易就是一场绚烂的烟火,而靳融就是抬头仰望的观赏者。
他朝着身侧的花坛空想,从书包里掏出烟与打火机。这不是吴尧给他的,这是他自己买的。他将烟咬在嘴里,拇指按下打火机,一簇火焰冒了上来,靳融的眼里倒映着火光,摇摇晃晃的如同鬼魅。
他捂着风点燃这一支烟,刚刚点起的那一刻,蒋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抽烟对身体不好的,靳融。”
靳融吸一口烟,转过身笑着看他。
路灯的橘色光影从上至下打在他的脸上,给他平白铺了一层金色的细纱,他修长的睫毛投射出倒影,脸的每一个棱角都细腻如刻。
那是蒋易第一次看到靳融的笑,是虚情假意的笑容,傲慢夹着不屑的讥讽。这本应该是扰人的笑才对,可是蒋易却不由呆住了。
靳融借着灯光,向前走了一步,离他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他从鼻尖里发出一声笑,轻飘飘地把嘴中的烟尽数吐在蒋易脸上。
如云烟缱绻,漫舞着扑向蒋易,面前的明艳少年忽然被烟遮掩住,朦朦胧胧地只露出一双含情带涩的双眼。
蒋易闻到浓郁的烟草味,还有靳融身上带着的浅浅清香。全都勾进他的脑子里了。
“怎么,你要告发我吗?”靳融笑问道,“和你爸爸说?”
“没有……”蒋易偏头躲避着残存的白烟,眼疾手快地把靳融指尖的那支烟夺下来,到一旁的垃圾桶边熄灭了。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动很快,想来大约是第一次阻止人家抽烟,有些紧张与失态而已。
“我不告发你,你也不要抽烟。”蒋易说。
靳融冷笑:“随你吧,我不在乎。”
他转过身又要走,蒋易不晓得哪里来的心思就一直跟着他,再三劝说:“别抽烟,这很伤身体的。”
“你好像很爱多管闲事。”
“我怕你误入歧途。”
靳融挑眉:“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易无话可反驳了,他自己也没底气,弱弱地回答:“我们是朋友。”
“朋友?”靳融扬起嘴角泛出笑意,“蒋易,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别来招惹我。”
作者有话说:
看完蒋易弹琴的靳融:卧槽好叼!
看完靳融抽烟的蒋易:卧槽好piu亮!
总结:小朋友要好好练琴,不要抽烟^ ^
第5章 不按常理出牌
“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蒋易说道。
靳融好奇起来:“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骄傲明媚的才对。蒋易不敢说,他只能委婉地表达:“你专业成绩那么好,不应该学坏。”
靳融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你想要拯救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拯救你。”
蒋易拂了弥留着的最后一丝烟味,可是他的身上还是沾染了味道。他听见靳融轻蔑的语气:“别多管闲事了。别妄想拯救我。”
蒋易与靳融的家在相反的方向,越往那儿走就越远,他没有再跟上去。
今天很闷热,白天没感受出来,到回家路上就热得头昏。蒋易路过他小区里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罐冰可乐,结账的时候,忽觉得耳边很痒,摸了一下,竟然被蚊子叮了一个包。
蒋易忘了这是什么时候叮上去的,刚才也没发现,痒起来了才知道。他拿冰易拉罐敷一会儿,冷得很爽。
他得早点回家,因为他爸妈都在家呢。
蒋诚添都干到教务处主任这个职位了,学校、家里有点分不清楚,还拿蒋易当学生。相比起“爸爸”,蒋诚添更乐意他叫自己“蒋老师”。
陈淮比蒋诚添严厉。虽说话语气轻轻柔,却是温柔的刀子,骂起人来也着实难受。
其实蒋易也不喜欢回家的,在家里总是觉得不自由,玩手机都不能踏踏实实。他跟父母的关系吧,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差。因为蒋诚添很忙,陈淮也忙,与他的交流不太多。偶尔得空了,才坐下来说几句。
蒋易坐小区花园里喝完一罐饮料,耳后被蚊子亲吻过的地方还是很痒。痒极了,就像是有什么羽毛在刺挠,抓了一会儿不痒了,没过几分钟又瘙痒起来。
他望着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水波纹,感受着搔痒的无力感,忽然就想起:拯救我。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个短语,只是这个短语又让他联想起靳融。
靳融说:“别妄想拯救我。”
蒋易从来没有拯救过哪个人,他也没有这个能耐,不曾到这么伟大的高度。他又忆及靳融轻飘飘吐出来的细烟,不知不觉身上的烟味已经淡了很多,但有点幻闻,老是闻到靳融身上那股好闻的淡淡香味。
应该不是香水,那香气一点都不腻。
“啊,烟圈。”蒋易朝着水面上忽明忽灭的灯光倒影呢喃,“媚而不俗的烟圈。”
媚而不俗的不是烟圈,貌似是人。
以往人家吐烟圈的,不是油腻就是苦涩,唯独靳融带了一点独特的味道。现在他总结出来了,那个味道就是“媚而不俗”,娇娆而不艳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还不是女生,是一个男生,是冷漠到极致的男生。蒋易回忆起靳融的样子,连校服的最上面一颗扣子都要扣好的人,外套、长裤,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也会那样妩媚吗?
好像水里悄无声息泛起的一朵涟漪。
蒋易好像哪里都痒,他被蚊子咬了很多个包。
“哎哟,那儿坐的是蒋易吗?”楼下住的老太太遛狗遛到小亭子,慈祥和善地提醒他,“蒋老师回来了,还不赶紧回家,坐这儿喂蚊子啊!”
蒋易朝老太太招手:“这就回!”他弯腰跟小狗玩了一会儿,抱着狗头啃了一下,快活地回去了。
蒋老师回来了,知道他回家那么晚一定会问去哪里。蒋易有点向往自由的,在学校里被老师管着也就罢了,回家也要被管,真的不自在。
他悄悄地打开门,陈淮和蒋诚添已然坐在沙发上等待他了,想必是一阵血雨腥风。
“回来了?”蒋诚添板着脸,“都九点了,学校里貌似没有什么事吧。”
“没事儿,我去同学家做作业耽误了。”蒋易乖巧地把鞋子换了,还没奔回房间,他妈鼻子尖,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怎么会有烟味?”陈淮皱眉起来,“你这么晚回来,不会是抽烟去了吧?”
蒋易心一嗝噔:“没,路上碰见几个男的抽烟,也许是串上味道了吧。”
陈淮舒缓起眉头来:“想来也是,你应该不会这么没有分寸。赶紧去洗漱,洗漱完写作业,别耽误了。”
蒋易到家里也不能干出什么事,写作业、洗澡,钻空子玩一会儿手机。蒋诚添偶尔会来查房,帮他补习几道数学题,十点过后就各不干扰了。
十点之后是蒋易的玩手机时间,得抓紧,否则一会儿就要睡觉了。
这会儿班级群聊得正火热,蒋易往前翻了好久才翻到头,原来是在说校庆的事情。三中校庆在十月初,每五年都要搞个大型活动,今年是整十年,活动更大了。学校要每个班级都出一个节目,不可以是合唱。
“有独唱就更好啦,自弹自唱也不错,请大家踊跃报名哦。”
班长在群里这样说。
蒋易不喜欢表演节目,即使他从小到大被陈淮逼着上台演过很多回。他草草看了几眼,都是同学们在推荐别人,热火朝天地聊,没一会儿话题就偏了。
没啥好看的,蒋易也插不上话,他是转校生,连班上人名字都没认全呢,不凑这热闹。蒋易把手机丢一边,还是觉得耳后很痒,起身拿一瓶花露水涂涂。
就这功夫,班长私聊他了:蒋易同学,你有才艺可以展示吗?
那当然没有,蒋易避之不及。他装作没看到,继续用手指头沾了用花露水往耳朵后面戳,怎么摸的时候能摸到疙瘩,涂的时候就碰不到呢?
他涂花露水涂了半小时,才惜字如金地回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