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关我事,我不是纪律委员。”蒋易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说,“如果你抽烟的话,我只是想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靳融不悦地打断他:“闭嘴。”
他一个人下楼,把蒋易甩在身后。
跟他有什么关系,靳融想着,自己抽不抽烟,跟所有人都没关系。越是有人劝他,他越是叛逆了要抽。他下了楼,又到另一栋无人的教学楼抽完一整支烟,出学校的时候,夕阳已经把云都染烂了。
靳融六神无主地徘徊在街道上,他突然有点儿后悔了。这傻大个是教务处主任的儿子,回家随嘴提一句的话,那靳融岂不是要上黑名单。
“操。”靳融暗自骂了一句。他看见路边有一个空易拉罐,发起狠来踢了一脚,易拉罐冲进花坛里,“咚”地一声作响。
骂人真爽,这也算是发泄吧。靳融发泄完了觉得神清气爽,骤然把“可能会上黑名单”这件事抛之脑后。
蒋易出校门时看见了刚才在五楼碰见的那个人。他晓得这个人的名字,“靳融”。蒋易不是有意想要去知道他名字的,只是靳融这个人的名声响彻在外,在班上女生嘴里,靳融都快跟神明一样高不可攀了。说靳融弹得一手好琴,说他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格外有魅力,说他长得明艳不可方物。
神明也会抽烟吗?或者说,神明也会说脏话?蒋易觉得奇怪。
他走到花坛边上,把被靳融踢坏的易拉罐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再直起身时,靳融已经走不见了。
第3章 看来也不是那样冰
蒋易一大早来到学校时,又听周围的人女孩子们在讨论音乐班的人了。
讲起那个壮壮的、留了很长头发的吴尧,说他唱歌特别好听,不过就是有些坏习惯。
蒋易无意中问了一句:“什么坏习惯?”
“抽烟呗。”姚雪脱口而出,随之又被人提醒不要说出来。因为蒋易是蒋诚添的儿子,怕他把吴尧抽烟的事情告诉他爸。
这一届的学生都挺团结的,相互包庇的情况也常有,抽烟这种事自然也包庇,没人主动告老师的。蒋易是转学生,姚雪她们害怕他还没融入到这个坏境里,遇到这种事会揭发。
蒋易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他也不是那种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蒋主任的。”蒋易把书包里的作业本拿出来往前传,姚雪顺手接过了他的作业本,看他封面上的名字,一笔一画确实漂亮。但姚雪无心夸他字漂亮,再三叮嘱蒋易:“千万别说啊。”
“其实,”蒋易顿了一秒,“我昨天就看见他们在五楼抽烟了。”
“他们?”姚雪好奇起来,“还有谁?”
蒋易轻飘飘说:“靳融啊。”
“靳融?”姚雪坚信地说,“靳融不可能抽烟的。”
“他为什么不可能抽烟?”
姚雪不知道,但就是确定。“靳融是好学生啊,他的专业成绩在班里排第一,怎么会抽烟呢?”
蒋易点头,认同她这样的观点。
虽然说,抽不抽烟与学习成绩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靳融看起来那么严肃,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多半是给吴尧望风。他和吴尧关系挺好的,帮他看着也有可能。”
姚雪回到座位上去,她就坐在蒋易隔壁组,离得很近,一转头就能继续说悄悄话了。姚雪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女生,长到一米八,她的朋友们都坐前排,她一个人坐后面确实无聊。不过这学期有人坐她旁边了,她本身就是话唠,蒋易又很健谈,所以就经常说悄悄话。
蒋易是教务处主任的儿子,却不呆板,不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他也挺皮的,上课开小差、发呆,又或者偷偷摸摸在后面剥橙子吃。
“你挺帅的。”姚雪夸赞他,“像你这么帅的人,以前是不是谈过很多女朋友?”
“没有。”蒋易揉软了橙子,拇指抠进橙子皮里,不急不慢地把皮剥下来。看他的手法很熟练,像是经常剥橙子的人。
“那就是喜欢搞暧昧?经常给女孩子剥橙子吗?”
姚雪伸手想把橙子的气味堵住,不然就要飘出去,给老师闻到了。
蒋易觉得她多此一举,用力把皮都扯下来,分了一半橙子给姚雪。他替自己解释道:“我不搞暧昧,也不经常给女生剥橙子。”
“是吗?”姚雪有些不信,“你看上去,就是很会撩的模样。”
因为蒋易会打扮,全身上下都特别干净,很清爽;他看起来不羁放纵,像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如果蒋易是放纵的极端的话,那么靳融应该就是保守的极端了吧?姚雪这样想着。
蒋易轻轻摇头,他低头把那瓣橙子上的络都摘掉,很冤枉地说:“我不会撩人。”
姚雪笑起来:“你谦虚了,大帅哥,刚才你的样子就很撩人。”
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必就是形容蒋易的。
蒋易不作解释了,因为很多人都以为他是这样的。其实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也不喜欢聊天,更没谈过恋爱。面对面时蒋易非常话多,可到了手机里,他好像就突然变了一个人,惜字如金。
久而久之也没人和他聊天。
以前也有很多女生喜欢过蒋易,都被他拒绝了。蒋易实则是一个纯情的人,他只想和喜欢的人谈恋爱,很明显,他还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我怎么闻到橙子味了,有人在吃橙子吗?”老师察觉到了,正站在讲台上扫视全场,想要把吃橙子的人逮住。
幸好蒋易已经吃完了,神不知鬼不觉。
蒋易下午路过琴房楼的时候听见钢琴声了。他以前学过钢琴,知道这是肖邦的《冬风》。
这个人的琴音流动不拖沓,乍一听是很流畅顺快,但总是缺乏了一点点信念感。整曲情绪没有太大起伏,强弱对比没有很明显。
蒋易驻足再听了一会儿,这个弹琴的同学弹到六十多个小节就没有继续弹了,反而停了下来。他似乎对自己很不满意,休息了三分钟后,他开始分手练了。
分手练了二十几个小节,他彻底不练了。
蒋易在楼下仰视一面墙的窗户,二楼某个琴房有人推开了窗,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在感受夏风,闷闷的,有热气扑向掌心。
蒋易在思考要不要离开,偷听别人弹琴似乎很不礼貌。他正好起步走,弹琴的人站在窗前,恰好与他的视线碰撞。
是靳融。
蒋易遥遥地看着靳融,如此可见,靳融确实是姚雪口中所说的“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年。他皮肤白皙,却又不是病态的苍白;他的眼神总是慵懒,配合着他那双眼尾微微上翘的漂亮眼睛,倒有一种“无可畏”之感。他的鼻梁高挺,但不锐利,也不凛冽,徒增了几分明媚。
看面相,他应该是一个张扬的人才对。貌似现实并非如此。
蒋易微笑起来,刚刚要抬手和他打招呼,但人家冷漠地把窗户关上了,吃了一个闭门羹。
“奇怪的人。”蒋易喃喃说。
他所遇见的人里,很少有不爱和别人交朋友的,就算是内向的人,如果有人来和之主动说话,也是会回应的。靳融却不一样,他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欢喜别人进来打扰。
蒋易走了没几步,又听见靳融在弹琴了。不是《冬风》,是德彪西的《月光》。靳融对于这《月光》的把控力要比《冬风》好很多,轻轻柔柔的,好似真的就在月光与海滩之间。
学音乐的人都很会共情。蒋易学过很多年钢琴,虽谈不上专业级,也是入了门的。他能从靳融的琴声里听出一点抑郁,又夹杂着无力感。
蒋易在原地听完了一整首《月光》,又等来半硬不柔的《冬风》。
靳融还差一点东西,蒋易知道他还差了点什么。
天黑透了,还有十分钟学校就要关门。靳融在琴房坐到最后一刻,终于慢吞吞地收好谱夹,放进包里,背着拖沓出去。
他每天都很晚才走,门卫大爷也认识他了,晓得他刻苦认真。其实不然,靳融只是为了逃避回家而已。
靳融出了校门,漫无目的地在路上闲逛。他还没有吃晚饭,现在有点饿,打算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便利店就在学校附近,平时都是学生来买东西,学生放学了,便利店就鲜少有人。靳融喜欢安静,没有人打扰才是最满意的,他总是会买一桶泡面到角落里吃,不发出一点声音。
靳融走到货架前,从最上排一直到最下排,没有想吃的。泡面一共也就那几款,每天都吃,很腻。
可是不吃泡面吃什么呢?靳融望着那些泡面发呆,一不小心就入了神。
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了,以为是挡了人家的路,所以往旁边挪了一步。
“是你啊,同学。”
靳融抬眼,怎么又是这个人,教务处主任的好儿子。他带着一丝疑惑,莫非是盯着他,想找点把柄好举报吗?那这未免也太敬业了。
“这么晚不回家吗?吃泡面?”
蒋易笑着看他,这表情不太正经。靳融可太讨厌不正经男了,这样的笑容简直是负分,再好看都拯救不了。他下意识地就皱起眉头,问道:“我认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