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哽住了,万千思绪在那一刻一闪而过,我想说话但我说不出口,十秒的静默后,我才勉力使自己出声:“那个男的叫陶文雁?”
飞速地瞄了我一眼,安景桐又飞快垂下眼眸,他眨巴眨巴眼睛,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不是吗?”
一时间我慌乱了,也不知自己在慌安景桐的哭泣,还是因为这荒谬的“事实”。
“就是因为这个吗?你回到这个地方?”
——安博彦是以我母亲和那个男人为筹码,要求安景桐回到他身边。
无论是威胁我母亲的生命安全,还是许诺给那个男人同盟的好处,我相信只要有几分添油加醋,安景桐便会傻傻地走到他身边去。
抬手捧起他的脸,轻轻揩干他眼角的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哪怕跟我商量商量也好……”我的声音略有几分颤抖,震惊与愧疚如同潮水一般冲刷着我的心,几乎要将我淹没。
“树哥,你不要生气,”咽了口唾沫,安景桐吸了两下鼻子,声音中仍带着些许哭腔,“是安博彦不让我告诉你,但那不是全部的原因……还有……还有别的,是我自己最终做出的那个决定,你不要因为这个怪你自己好不好?”
我脑子很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只知道此刻自己不应该让安景桐伤心,微微俯身,当我与安景桐的额头相贴的时候,终于,他止住了泪水。
“没有,我只是想说……谢谢你。”低声地,我告诉他,“也十分抱歉。”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喜欢戏耍我们,我们无从反抗,只能让自己在反复的痛苦中挺起身子,而不至于倒下去。
“陶树。”
谢冬荣的声音穿入耳朵的那一刻,我的身躯近乎本能地僵硬了片刻。
缓缓地,我直起身,冲还在呆愣中的安景桐笑笑,我转过头去。
谢冬荣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宛如巡逻自己的领地的猎豹,微微眯眼,走了过来,“老情人叙旧?”他的语气颇有几分讽刺,当他在我们面前站定的时候,我感到他那近乎已然凝为实质的压迫。
没有示弱,没有好话,此刻的谢冬荣显然已经被完全激怒,他甚至已经懒得戴上自己的面具,只是微微扬起脸,对我身边的安景桐说:“大皇子在找你,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他你究竟在哪儿吧?”
感受到身后安景桐的瑟缩,他的眼睛里是对谢冬荣的惧怕。
“大皇子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谈谈话。”我站起身,用尽力平静的口吻对他道。
“谈话?”谢冬荣嗤笑一声,他抬手拽住了我的领口,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我看是在偷情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到此时安博彦与安景桐的消息,我不禁头疼,“这是我跟他的事,与你无关。”
“陶树!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的?你把我……”谢冬荣显然是气急了,我是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看见他动怒,印象中他一直是从容不迫的模样,而不像此刻……
“你不要这样!”安景桐的尖叫打断了谢冬荣的话,他猛地站起身,就像是一只被逼急的兔子,拼命拽住谢冬荣的手臂,拿出了十足的气势,企图用自己的力量使谢冬荣松开我。
他俩力量差距过大,谢冬荣不过一个挥手,便使得安景桐踉跄着后退几步,安景桐看向我的眼神颇有几分凄惶,而谢冬荣则睨视过去,淡道,“你还不走么?我不介意告诉安博彦你今天泄密的事。”
“景桐,你先走吧,等会饭点见。”不愿意再看见安景桐与谢冬荣起冲突,我只能想办法先将安景桐支开。
安景桐后退几步,用袖口擦干眼中未干的泪水,狠狠瞪了谢冬荣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直到确保他脱离我的视野范围,我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谢冬荣轻笑一声,他仍旧没有松开我,只是拉着我的领带,不至于令我难受的力道,“还以为你们能有多情深义重,结果这么快就跑了?”
“谢冬荣,松开。”我蹙眉,压低声音提醒道。
静默片刻,谢冬荣依言放开了我,“你们刚刚是在接吻吗?”就站在我面前,极近的距离,没有看见他的脸,我听见他的这样说道。
“这跟你没有关系。”谢冬荣方才差点伤害到安景桐的行为令我心有余悸,不想过多解释,我只觉得可笑,明明我自己内心标榜着与他是兄弟的关系,但当他做出这种疑似争风吃醋的行为时,我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脑子很乱,无意再应付谢冬荣,我转过身,只想远离。
身后的脚步声仿佛踩在我的心上,谢冬荣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你的事情,不可能跟我没关系。”他声音不高,“你跟他根本不可能,陶树,事到如今你还在做什么梦?”
“你给我闭嘴!”第一次,我用如此狠戾的语气跟谢冬荣说话,当我转过头的那一刻,我看见他无措的眼神,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说:“刚刚我跟景桐的谈话,你听到了多少?”
回想起他威胁安景桐之时的说辞,我不禁皱起眉头。
“我看见你们在接吻。”凝着脸色,谢冬荣说到一半,又嘟囔着补充:“也可能没有。”
就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的孩子,谢冬荣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羞涩,不过很快转瞬即逝。
很好,看来是为了支走安景桐而编造的谎言。
四顾,确认周边没人后,我说:“刚刚安景桐跟我说了几件事,等我回到寝室之后,我会告诉你。”
约摸是发觉我的语气有所缓和,谢冬荣走到我身边,“你要去哪儿?”
“公主还在等你吧?我还有事,失陪了。”极力想远离谢冬荣而找到自己思考的空间,正准备加快脚步,却又被谢冬荣的力道生生拽住——
“现在是用餐时间。”凝视着我,谢冬荣的语气没有故作的雀跃,但也不太低沉,“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安鹤轩在哪里等你。”
“你先把我松开。”我沉下脸色提醒。
“怎么?就见了安景桐一眼,就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了?”说完这句话后,仿佛恨极,谢冬荣目光如炬,仍旧死死抓着我不放。
“谢冬荣,你冷静一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半晌,我终于出声。
约摸十秒后,他才缓缓松开手,率先转身,走在我的前面。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撕破
这样就挺好的,不用走在谢冬荣身边,单单跟在他身后,不用交谈,就那样看着他的背影,可以说是极大程度上减轻了我的压力。
谢冬荣显然陷入了沉思,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太好,他的步伐也并不快,从较为冷清的后花园重新回到宴会厅,我们用了不少时间,其间他并不说话,就像是在细细地思考着什么。
从宴会厅正中央的楼梯向上走,左拐第二个房间,就是我们此次的目的地。
安鹤轩就站在距离门口的不远处,望见我们,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款款走来。
“等你好久了。”向谢冬荣略微致意后,安鹤轩缓步走到我身边,十分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跟我走吧。”
“安鹤轩。”谢冬荣出声的时候,安鹤轩停下脚步,我发现谢冬荣静默地凝视着他,眼中不乏警告的意味,然后下一秒,安鹤轩就松开了牵住我的手,安抚性地对谢冬荣笑道:“好啦好啦……开个玩笑。”
从没见过谢冬荣谢冬荣用这样的语气跟安鹤轩说话,老实说,被夹在他俩之间的感觉并不好受,不知该不该庆幸,在外人面前,谢冬荣并不会表现出那种绵软恭顺的模样,但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强势,也令我感到不适。
就好像我依然是他的所有物,只是他学会了通过服软来达到将我绑在他身边的目的那般。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没有哪一刻这么想逃离谢冬荣身边,然而当我微微加快脚步,稍稍超过他的时候,肩膀却被他的力道重新拖回原地,“怎么了?”谢冬荣微微俯身,在我耳边如是道。
“没。”我说。
不长的对话,不知戳到了安鹤轩的哪个笑点,致使他低声笑个不停,他那看戏一般的态度也令我恼火,或许他顺应了谢冬荣的节奏,觉得眼下的这一切,不过都是谢冬荣主导的戏码罢了,而我则不过是谢冬荣的囊中之物,在他面前毫无叫板的可能。
可恶。
情不自禁地,我攥紧了拳头,我有些生气,虽然我并没有展露分毫。
耳边是悠扬的古典音乐,地板亮洁如新,周遭的浮华致使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染上了梦幻的黄金版的色泽,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贵族聚餐,这个时候我感到疑惑,大皇子的生日,如此大的排场,说是为大皇子的继位立威做准备都足以相信,然而接下来却会把皇位给安鹤轩吗?不得不说我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为数不多合理解释就是——这或许是病重的王给自己大儿子的最终歉礼。
安鹤轩最终将我们引到了一张餐桌前。
眼前的面孔都是我们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