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素来喜欢串个戏文,扮个小旦,最是风流不过的人物。现在席上坐着的除了林、冯、石三人外,又皆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最是喜欢玩风弄月的,又岂会没听说过冷二郎的名声,就连贾琏也是对其歆慕多时,只不过他为人冷傲,众人难以结交。这回由宝玉引荐,他们自然都围了上去与他说话儿,独有林琛与冯紫英相对着喝酒。
林琛便笑道:“这冷二郎是连郡王府的帖子都敢拒了的人物,宝玉和他倒是好交情。”
冯紫英看了眼正冷着脸被众人围着的柳湘莲,微微一哂道:“一个破落户武夫罢了,仗着好身段好脸面人肯给他几分面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与如今崇尚南风的京中子弟不同,冯紫英生平最厌恶这些个男人间的龌龊事,偏偏柳湘莲还是因为这个出名的,他自然十分看不惯。
见他一脸嫌恶,林琛只是笑着举了举杯,并未多说什么。
贾琏一回头,便见林冯二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是看不到这边的热闹似的。他是知道冯紫英的怪毛病,此时见他坐着不动也就没说什么,可怎么连林琛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啊?冷二郎的名声京城人谁知道瞧林琛的样子,竟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贾琏生怕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惹了林琛不痛快,又担心林琛只是害羞不好意思上前结交而已。
他眼珠儿一转,笑眯眯的凑上前去敬林琛的酒,等林琛站起来喝了,他便道:“林老弟你不爱出门,许是不知道这冷二郎在京城的名声。他的小旦啊,比起琪官儿也是不差的。”
宝玉听到这话,急吼吼的拉着柳湘莲过来了,对林琛笑道:“二郎好的可不止是戏,骑术拳脚也是一等一的娴熟呢。依我看,光说拳脚,咱们这群人里面比得上冯大哥、林表哥的,也就是他了。”
冯紫英刚想刺一句“他是那个门牌上的人,也配称一声咱们”,被林琛使眼色给压了回去,只能冷笑一声,闷头喝酒。
因为平日宝玉对林琛十分推崇的缘故,其实柳湘莲对于林琛的印象是十分不错的,今天见他没跟那些纨绔一般围上来,这印象就更是好了三分。是以等宝玉噼里啪啦一堆说完,他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向林琛示意。
不动声色的看了满脸堆笑的贾琏一眼,林琛起身饮了柳湘莲敬的酒,笑道:“久仰二郎大名,今日方得一见,幸甚、幸甚。只是我今儿酒已经有了,实在不敢再喝,还望下回领教二郎高招。”说着搁了酒杯便要坐下了。
其实柳湘莲在京城还是很受追捧的,平常纨绔们都是求着柳湘莲能在自家堂会上串个角儿,能让冷二郎唱上两嗓子,说出去也有面子。贾琏也是看在他生得好,名声响,又有个世家子的身份(虽然没落了),不似小戏子那般腌臜,这才巴巴的将人带到林琛面前,却不想,林琛竟是这么不给人脸面。
主动敬酒还被人嫌弃,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冷二郎来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登时便冷笑一声,狠狠地瞪了满脸尴尬笑容的贾琏一眼,摔了杯子就走,宝玉连忙跟上去说情。徒留贾琏一个在原地尴尬的不行。
贾琏不是傻子,林琛这些年在西北的动作虽然隐蔽,却也不能尽数瞒过他的眼睛。刚发现谢青居然和大漠的人悄悄接触的时候,他先是吓了个半死,又将把自己拉上贼船的林琛恨了个半死,然后就是整天的提心吊胆,担心哪天抄家的圣旨就过来了。不过等敦郡王成了忠敦亲王后,他倒是反应了过来,明白自己现在既然已经上了这位爷的船,那就只能跟着一条路走到黑,再没有下船的机会。
等他想明白了,原本被他恨之入骨的林琛也就成了香饽饽,日日都想着该怎么讨好了这个表弟,好让忠敦亲王能将他这号人物也记在心里。
可惜的是,林琛和忠敦亲王一个样儿,看着是个春风化雨随和的不得了的性子,实际上却是刚愎自用的很,贾琏不过是失却了投诚的先机,这两人便能一直防着他到现在。特别是那个忠敦亲王,就好像他这些年在西北为他卖命是假的一样,眼里根本没他这么个人。
后来他偶然得知了林琛雅好南风,又想起他平日里跑亲王府的那个热络劲儿,便对他和姬汶之间的关系有了隐隐约约的怀疑,不过转念一想宝玉和北静王也是如此,他也就释然了。
贾琏也是被亲王府连年的漠视逼的没了办法,才会想出给林琛拉皮条示好这样的昏招。
林琛刚在马车里坐定,就先绷不住笑了出来。他的书童侍砚连忙凑趣:“大爷今儿兴致倒好,琏二爷这回定是下了血本了。”光他们那桌下人席面上就有好多平日难得的稀罕吃食,主子们的席面不知道要奢华到哪里去呢。
听完他的话,林琛又是一顿笑,好容易停了下来。拍拍侍砚的脑袋:“嗯,贾琏这回倒真是下了血本。”岂止是下了血本啊,简直连脸面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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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敦王府。
林琛与姬汶两个相对着饮酒,他先是将贾琏的事儿跟姬汶说了,又道:“听说他们府里又惹上了人命官司,不然贾琏也不会急成这样,连世家子的脸面都不要了。你吊着他也够久了,左右贾琏生意上也算是个能人,说不得日后还有用处。”
这便是在给贾琏求情了。
西北的事务虽然一直都是林琛在打理,姬汶也是知道这里面巨大的经济利益与政治回报。这也是他虽然不肯明明白白的接受贾琏的投诚,却也一直没有远了他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一贯不喜荣国府作风的林琛会主动给贾琏求情,姬汶不可避免的将林琛的转变与柳湘莲联想到了一处去。
有了这样的想法,姬汶自然不会对收下贾琏再有什么兴趣:“虽说这贾琏现下还有些用处,他们那一大家子却太过糟心。若是真的将人收拢过来,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他说的虽是气话,却也是实情。光是今年那荣国府都不知道惹上了几桩官司,他们家的凤凰蛋还和外姓郡王纠缠不清,姬汶可不想有这么个满头小辫子的盟友。姬汶越想越觉得在理,看向林琛的目光也就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林琛笑着给他倒了杯酒:“贾琏虽说没个功名,却也是难得的聪明人,对你也还算忠心。这些年要不是他在平安州为你我遮掩,西北之事也不会如此顺遂。至于荣国府,贾琏说是长房长孙,却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身为国公府的继承人却沦为叔婶身边的杂役,贾琏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气。他肯跟着姬汶干,多半也是想着要在家里面说得上话。只有想他这样有求于亲王府的人,姬汶才能更好地掌控他们。
道理谁都懂,姬汶却仍在纠结柳湘莲的事情,林琛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见了柳湘莲后才来当贾琏的说客,说他不是看在柳湘莲的面子上都没人信。
“你这是在想些什么,那柳湘莲一派假惺惺的孤高,我岂会看得上?”
耳边突然响起林琛哭笑不得的声音,姬汶受惊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一时窘迫至极,僵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收场。
姬汶对自己如此看重,连子虚乌有的飞醋也要吃,林琛自是再窃喜不过。
虽然很想再多看看亲王殿下窘迫羞涩的小模样,不过他好歹知道这时候不宜再调|戏人家,遂大度的转移话题:“王爷可别忘了,荣国府二房的嫡出姑娘还在这王府里,王爷就算不想和贾家扯上关系,只怕贾家也会不顾一切的贴上来。”
☆、第89章
第二日林琛就亲自去了一趟荣国府找贾琏喝酒,表兄弟两人直喝到天色擦黑才依依不舍的告别。贾琏笑眯眯的将林琛一直送到林府的马车上又握着他的手说了好半天话,这才摇摇晃晃的往自家马车走去。
车里面早坐了个一身大红的年轻媳妇,贾琏见了她也不吃惊,进去就靠在车窗上醒酒。
那媳妇儿给他倒了杯醒酒茶,脸上也是一派喜色,“怎么样,林表弟可是松口了,”却是王熙凤得知贾琏被林琛叫了出去,一时按捺不住找了过来。
贾琏将那盏醒酒茶一气喝了,笑着冲她摇摇手指,“你也不看看是你家爷是谁。爷都亲自出手了,林表弟怎会只是松口这么简单。”
现在倒是一口一个爷了,昨晚上以为得罪了林琛辗转一宿没睡的人又是谁,凤姐儿也不说破,挨到他身边轻轻给他捶着腿,口气软和的哄道:“是是是,咱们琏二爷能着呢。不知道爷现在有没有兴致,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被一贯强势的夫人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个中滋味实在是美妙的很。贾琏闭目享受了一会儿,终究是自己忍不住,告诉凤姐道:“你可知道今儿林兄弟跟我说了什么?他说这几个月平安州的事儿叫我好生盯着,日后这差事就全交我打理了!”
凤姐儿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贾琏:“平安州?那里不是忠顺千岁的地界么,林兄弟在平安州会有什么事儿?”
王熙凤管家管得严,银子但凡落到她的手里,那是轻易出不来的。尖脸以往在平安州倒腾的那些事儿多半就是为了给自己存点儿私房,为了避免银子充公,他自然是瞒着凤姐的。后来上了林琛的贼船,他更是成天担心自己脑袋的安危,就更不可能将平安州的事情告诉凤姐了。所以直到现在,凤姐也只知道贾琏一直想走通忠敦亲王府的门路,对平安州的买卖却是一无所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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