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周牧站稳身,却没有松开手,依旧抱着许知。
他肩膀很宽,抱住许知的时候很轻松,许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这种暖烘烘的温度裹住了。
许知也没有挣开,他手在下边攥住了周牧的衣摆,眼睛盯着地毯上的长毛看着,声音很轻的开口,“你干什么去了。”
在今天以前,许知习惯了对周牧呼来喝去,往往一开口就是命令和质询。
但他这句话却说的很没自信,声音很小,软极了。
像他为了耍赖不交周牧的医药费而对温书尧撒娇一样,带着鼻音,但却又不像冲温书尧撒娇时那样跋扈。
周牧松开搂在他腰上的手,扶着他肩膀向后推了推,目光在他脸上移动着,许知头更低了一点,就是不与周牧对视。
周牧很小声的笑了一声,把手移到他后颈处捏了捏,微微晃了晃手里的水杯,“帮你倒水。”
客厅的灯光比卧室要亮许多,因此在卧室门靠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分界线,像是两股力量在互相压制着。
许知总是会产生诸如此类不太能与旁人道的奇怪念头,因此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单方面判定客厅灯光胜利后,移开了视线。
“许知?”周牧意识到许知的失神,问他,“你在想什么?”
“谁说要喝水了。”许知硬邦邦地说,像是没听见一样,不理会周牧的问题。
“没谁说,”周牧手还放在许知后颈处摩挲着,“我自己猜的。”
周牧的手很热,放在许知后颈处让许知感觉自己像被捏住耳朵拎起来的野兔。
许知抬起头,不太自在的看着周牧。
他认为,周牧的表情必定是很不同以往的,比如有些勉强,甚至厌烦。
但结果是,周牧嘴角微微翘着,正一脸炫耀的看着他,似乎在问,我是不是猜的很对。
许知愣了愣,他想不通为什么周牧会有这样的表情,但他发现,周牧脸上那个很浅的酒窝又出来了。
于是又开始有些紧张。
“那我喝一口吧。”许知像是很勉强地说,但动作却几乎称得上急切的抢过周牧手里的杯子,很快的喝了半杯。
水温刚好,应该是兑好才拿进来的。
等他把杯子递回去,周牧才搭着他肩膀领着他往床边走。
“先把药吃了,”周牧张开手掌,露出手心几颗药,“吃完药吃饭。”
许知盯着那几颗药,有些破罐子破摔地问周牧,“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吧。”
“嗯,知道。”周牧语气平平地说。
许知有些自暴自弃地从周牧手里拿过药,却怎么都不想放到嘴里。
“怎么了?”周牧问。
许知想到了曾经温书尧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患者在治疗时,可能对使用精神药物有一定的羞耻感,从而对药物的依从性下降,产生抗拒心理。”
温书尧是这么说的。
“……没事。”许知说着,伸手拿过周牧手里的杯子,一仰头咽了下去。
周牧让许知半躺回到床上,手在他肚子上很轻地揉了揉,问他,“饿不饿?”。
许知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着周牧搭在他腹部的手,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没一会儿,就有热而密的眼泪,落到了周牧手背上。
周牧叹了口气,问他,“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许知偏过头,用眼角余光扫着周牧,问他,“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周牧另一只手也环到许知腰间,稍微用了些力抱住许知,“没有。”
“骗人。”许知不再看他,眼睛盯着窗外那些明亮刺眼的灯光。
他住的楼靠近马路,因此不关窗的时候能听到车辆过路的声音,有时候还有醉酒晚归的人高声吆喝。
但今天窗户关着,因此室内很安静。
周牧向前探了探身子,将下巴搭在许知肩膀上动作很亲昵地跟许知说,“骗你干什么。”
“你知道了,”许知平铺直叙的说,“我是个精神病,脾气反复无常,时时刻刻都要崩溃。”
“所以呢?”周牧问。
许知转过头,试图在周牧脸上找到任何说谎的证据,但周牧很坦荡的跟许知对视,平静的不像话,像是许知说的是什么类似于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话。
“所以没有人会愿意跟精神病患者生活在一起。”许知说。
“你忘了吗?”周牧很浅的笑了笑,把额头跟许知贴到一起,“我可是你创作出来的特殊生命体。”
“可是……”许知的话被周牧打断。
周牧说,“许知,我离不开你。”
许知,我离不开你。
这句话周牧说过很多次,以认真的语气,开玩笑的语气,哄许知开心的语气,但却没有任何一次能比这次让许知更心动。
尽管没开窗,许知却感觉周遭空气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凝滞,正以很缓慢的频率加速,那股气流缓慢的汇聚成一股卷风,裹着许知的心脏向上飘着。
许知在飘飘然间,头脑一片空白,只想得起一个名字。
“周牧。”许知轻轻的喊他。
“嗯?”周牧应了一声,眼神很温柔的看着许知。
许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喊周牧,他只是下意识的喊了。
他第一次觉得周牧这个名字这样好听,连念一遍都像是脱口而出的情话,让他的心口控制不住的发热。
空调运作的声音让两人间的对视显得很暧昧又很和谐。
于是许知说话也开始不经大脑了。
“你那么离不开我的话,”许知说,“那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啊?”
许知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周牧听见。
但他问出这个问题不到一秒后就反悔了,所以又立刻说,“没事!”
许知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急速爬坡,心跳声大的立马要被周牧发现,于是他慌慌张张地凑上前跟周牧接吻,想让周牧忽略他说过的话。
周牧像是早就就准备好了,他一只手绕到许知背后,另一只手在许知下巴处托着,但就是不吻上去。
“好。”周牧说。
许知愣了愣,问“什么?”
周牧看着许知,很认真地说,“好,许知,我们在一起。”
然后他们接吻。
周牧在许知不怎么稳的喘息声中,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他们只差一岁,本来是同级,但许知16岁那年被确诊妄想症,休学一年后就成了他的学弟。
当时温书尧在国外留学,得知许知考入了周牧所在的大学,便要周牧承担照顾许知的任务。
但周牧把许知照顾的太好了,以至于温书尧得知两人正在同居时,一顿火发的很大,他脸色铁青的质问周牧,为什么把人照顾到了床上。
周牧心里想,还能为什么,不过是蓄谋已久罢了。
那时许知为了巩固治疗,一直由家庭教师辅导,而周牧高三没上多久就跟着父母转学去了其他城市,故而两人虽在一所高中,却只在温书尧家见过一面。
他在转学走之前曾试图通过温书尧与许知建立联系,但由于许知很抗拒交友,周牧亦怕过早表明心意吓到许知,因此一腔不知源头的心动只好暂时隐瞒了。
当然,只是对许知隐瞒,事实上温书尧在周牧第一次见许知时就看出来了。
但许知并不知情,所以面对温书尧的质问时,他在电话里隔着八个多小时的时差跟温书尧撒娇。
后来这通电话总是被温书尧定义成许知在炫耀。
当时许知软声软语又很气人的跟温书尧说,“你干嘛啊,不要吓我男朋友。”
那时他们刚在一起不久,周牧在许知那里的身份,刚从学长变成男朋友。
而现在他们又在一起,周牧的身份,从许知小说里的男主变成了男朋友。
从许知19岁到26岁,周牧给许知当男朋友,一当就当了8年。
但周牧喜欢许知却不止8年,他喜欢许知,是从推开温书尧家二楼阳台门开始的。
在那个创造力丰富的小朋友抬眼望向周牧时,周牧就预定了许知接下来的人生。
第19章 Doc.5 加钱(全)
许知觉得,周牧对于自己新身份的接受度很高,适应性也很强,一度让许知怀疑他是不是有过类似经验。
但许知被周牧吻着,就觉得很满足,因此认为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
他们接了一会儿吻,周牧就给许知端来了最近他常做的燕麦粥。
许知接过碗,勺子在粥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
“不喝吗?”周牧问,“是不是不好喝?”
许知低头看了一眼,盛在碗里的是周牧最近一直在做的燕麦粥,粥煮的火候很到位,浓稠软烂。
“好喝,”许知舀了一勺粥到嘴里,吃完想了想又说,“真的比楼下那家卖的好喝。”
“是吗,”周牧喉结动了动,轻轻地跟许知说,“好喝就多喝点。”
许知点点头,很快的喝完了。
周牧在看着他喝完粥后,端着空碗去了厨房收拾,他没有关卧室门,许知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觉得安全极了。
他伸手拿过手机,想要录一段音,但很久违的,发现了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