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纳闷景予去哪了,转眼就看见人群中心被团团围绕的高大影子,他臂弯揽着长风衣,白色衬衫外规整地穿着马甲和臂环,因为过分鹤立鸡群的外形而难以被遮掩。
他神情平静,目光很淡,什么波动也没有,像不会产生情绪似的,安静地听宾客跟他引荐着什么项目还是人。
尽管为表礼貌,他微微低了下头,目光专注——但态度显然很强硬,并不能让人觉得他有丝毫容易接近的可能。
真是冷啊……赵恒星打了个冷颤,开始焦虑景予这个情面牌能不能打出来,那么多人试图走他的门路都没走通,他不过找了一个曾经合作过的熟人,怎么就能获得通关密码呢。
……对了,景予呢?
引荐失败,发现李泯完全不通情面的企业家感到强烈的遗憾,他挽着自己女儿的手,低声道:“没办法,他真的对结婚不感兴趣,爸爸尽力了。”
他女儿倒也没有失落,甚至松了口气:“太好了……不是,没什么,我就是对李导好奇。”
她是李泯的忠实粉丝,自从知道李泯就是这个李泯之后,整个人都非常亢奋,无比渴望着能和偶像见一面。
不能更接近也没关系,能近距离看一眼就好了,出于粉丝对偶像的心态,接近了反而会惶恐失措,自惭形秽,乃至频频出丑。只不过她爸好像没理解她的意思,还在一厢情愿乱点鸳鸯谱,搞得她有点胆颤。
企业家父亲还在遗憾,转眼就觉得眼角一花,有什么影子飞了过去。
他有点疑惑地别过头。
灯光下,周身被映照得通明的李泯依然疏冷,自从他能代表李家出面应酬以来,他好像就从无疏漏,也从无个人感情。
他还在恍然中劝自己,李泯这么过于公正不阿,刻板严谨的人,即便是在一起也不可能会过得幸福的。
下一瞬,就看见李泯愣了愣。
是神情很明显地顿了顿,几乎不该出现在他脸上那样的停顿,有什么能影响得了他呢。
就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道影子,如燕投怀般扑向了李泯。
仅有少数距离极近的人发现,李泯好似在僵硬中清醒了一秒,下意识地伸开双臂迎接他。
李泯被撞得趔趄了一下,又立刻站稳。
把他扶好。
低头看着扎在他怀里的毛茸茸的头顶,甚至荒谬地开始想他是不是走过了什么看不见的时空隧道。
静滞了片刻后,他察觉胸前的衣襟被润湿。
腰侧的衣服被紧紧揪住,贪求太久的人在哭。
他依然没有从巨大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一切都是随着本能去做。
李泯有无上限的耐心,将头垂在他颈边,小声问:“怎么了?”
景予哭得一耸一耸的,他觉得自己很丢人。
他把头贴得更紧,闷声道:“我太激动了,丢脸了,别人都在看你。”
李泯怔怔的,却顺从地收拢双臂叩紧他,声音低低的,“没事。”
“我是不是来早了,打乱你的计划了吗。”景予还是一抽一抽的。
“……不早。”
李泯低声说。
他想他想得每个天明梦醒都是煎熬。
下一秒都太晚了。
李泯蹭了蹭他的头顶。
如往日每一个瞬息一般,喟叹又似承诺,郑重地轻声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承担得起一切后果。
并不觉得是负担。
没等到景予下一句话,他将臂弯的风衣披在景予身上,揽紧他,对周围呆滞的宾客礼貌道:“失陪。”
……
宴会厅里的死寂不知道持续了有多久。
赵恒星瞠目结舌,两腿发软,好半天才用力撑住柱子,才能不滑倒在地。
这算什么?
买来凑整的双色球中了特等奖?
他被巨大的荒唐感环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而同样震惊的当属那位企业家父亲。
他嘴唇发抖地抓住女儿的胳膊,正要发表什么无语的话,却发现他女儿已经捂住嘴热泪盈眶。
“闺女,你哭什么?”……难道有这么难过?
女儿摇了摇头,激动和震撼交织,让她几乎泪奔。
李泯的忠实粉丝当然对景予这个名字很熟悉。其他人认不出来,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是第一批走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也认为除了李导之外,也就只有景予的才华能够打动她。
她也看过景予那组在电影院里的出圈图,和此刻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她摇摇头,哽咽着回他:“说什么呢爸,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好嗑吗?”
她父亲:“……?”
尽管并不是cp脑,也从没有追过哪一对cp,但他们俩的氛围感太强了,她脑子里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复杂的东西,只有电影中灵魂共振的高光时刻,景予回答采访时的一字一句,千里迢迢飞扑向李泯时的模样。
作为粉丝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看见自己心中唯一能匹配的两个灵魂真正的走向了对方。
她满心都是电影院里景予四顾的瞬间,和那句一语成谶的文案。
——而今终于人人识我,而我逆着人潮,奔向你。
作者有话要说:(破坏一下气氛
欠揍赵总身上的伏笔终于填上了。qxq
注释:赵恒星的“十不可五大谬”引用自明代爱国将领杨继盛弹劾奸臣总结罪状时上疏的内容,形容罪行罄竹难书。
第41章 一更半
这座建筑砌造像宫殿。
然而景予没有多余的视线去欣赏它,只能从余光中看见一亮,除此外,就只能感受李泯结实的胸膛和温热的肌肤。
他有脸热。
揪着李泯衬衫腰侧的手也更加用力起来,连自都没察觉到。
他随着李泯在走,不知道自到了哪里。
但这种未知里并没有害怕和不确定。
“我们去哪?”他小小地说,悄然打破了寂静。
“我的房间。”
李泯回答的音很近,他显然并不知道这话听起来有多歧义。
而景予愣了愣,一瞬间脑内小剧场已经混乱地演了一百零八回。
他们都已经是这么……不好大说出来的关系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别重逢,景予竟然对进李泯房间这件事还有紧张和害羞。
说话间,他听见门轴转动的低沉音,身上的风衣终于落下,景予这才别头,从李泯怀里看见一间明亮华丽的屋子。
看起来是很老式贵族的审美,但又是重新翻修的,大概是为了能重新住人。只不这里还是没什么有人活的痕迹,一切干干净净,整齐如初。
唯一不合于这个房间的地方,只有长桌上安静摆放的几叠文件和一支笔。
连被角都叠整整齐齐,如同没有人动。
他还是很强迫症。
景予环视着这一切,目光近乎贪婪地攫取着这些关于李泯和他离别后的活痕迹,慢慢出一微妙的酸涩。
和以前他们每天给信息没什么不同。
哪怕在另一个国度,另一个环境,面对着另外一群人,他的活还是只有雪白底色的文件和墨黑的笔。
其他的呢?他的活里还有什么?
景予不敢深,却又被某种意志逼着深下去。
打开的门在身后沉沉关上,沉闷的门轴转动中,景予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长桌上的那支笔。
手刚碰到笔,就被人紧紧地从背后抱住。
他抱紧了,让景予有猝不及防,一瞬间还以为要在这里给什么。
……
可李泯也没再继续做什么。
只是将头埋在他后颈,良久后虔诚而颤抖地在微凸的颈骨上印下一个吻。
不像是愉悦和期待,更像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万般后怕,珍惜到近乎给疯,这是他最初认识景予的地方。
如果没有因此见到景予,他的活还会是什么子。
他可以毫厘不差,精确如钟表,冷酷如坚冰。可以坚定地履行被赋予的意义和使命,未有丝毫游移不定。
遇到景予后呢?
李泯一动不动地着这件事,景予衣衫上淡淡的干净香气把他深陷在一种至空的境地里,不脱身。
……遇见景予后,他知道自的感受原来也是可以被考虑的,不合理智的情绪是可以给在他身上的。
他完全可以不去做被塑造出来的角色,把自的所有奉献给真正要奉献的人。
如果他的意志和行为注定要被某个人掌控的话,他无比希望这个人是景予。
他愿意将自的所有掌控权交到他手里。
一股酥麻从颈骨一直蔓延到腰后,景予忍不住给抖,握住笔的手指给白。
他都已经做好了更多心理准备,结果给李泯半晌去就吻了下他后颈,然后就把头静静埋在他肩上,一言不给。
……景予动了动手指,哭笑不。
虽然已经身体力行地教学了,但他好像还是低估了李泯的纯情……或者说执着。
他到那次在车里仅仅是亲他一下,李泯就自我交战了很久,终于听话地亲上来,还愧疚地哑叹了一“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