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些烦躁,伸出另一只手扯了温飞浔一把:“找个其他地方谈吧,这里容易被人看到。”
“你知道这里容易被人看到,还让他靠那么近?”
“……你非要车轱辘是吧?那为什么不能?未来几个月里,我和他的感情戏比这亲密一百倍,提前适应一下没什么不好。”
“江遇!”
温飞浔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并不是想对江遇的工作指手画脚,只是他无法接受对方用这些东西来刺激他。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江遇心里的火也上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处理好这件事,但温飞浔这句话一下子把他点着了,那些顾虑的后果、担忧的报复,都暂时地抛诸脑后。
他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去想你的感受?温总,你以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温飞浔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看了眼不远处依旧没离开的人,竭力平复着心底的戾气,艰涩地开口:“恋人,情侣。”
江遇冷不伶仃笑出声:“温少,你玩儿我呢吧?你见过的正常情侣是我们这样的?”
温飞浔噎了一下,但很快就反驳回去:“谁规定所有情侣都得是一个模式发展起来的?”
是,他承认自己是个感官敏锐但感情迟钝的人。
第一眼看到江遇时,他的眼随心动,明明可能是一见钟情,他却只知道自己的目光被捕获了,对这个人产生了最原始的欲念。
他没谈过恋爱,搞不懂自己的情绪是出于一种怎样的目的,只随着本能去行动。
或许一开始时他确实没能意识到自己对江遇的感情,但谁规定了感情只能在‘一见钟情’时就被判定?
他对江遇的感情,就仿佛第一眼见时在心底里埋了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接触、触碰,这颗种子从藏匿的状态逐渐探头冒芽,长出密密匝匝的藤,盘根错节,开出花来,然后被他发现。
他从最初的本能应对、觉得江遇是为前程才和他在一起后的刻意逃避心动,到后来愈发深陷,再到感情脱了缰……
他所谓的‘在一起’的过程,是从感官到心脏、灵魂,逐渐认识到自己已沦陷其中的过程,因此他以己度人,便以为江遇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他们现在逐渐亲密的关系状态,就是两者都已经默认的状态,只差一个契机,一个在他把两人之间莫名的隔阂消除之后的契机,那时候再确认一下,他们就可以真正地在一起了。
温飞浔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坚信的,不然对方根本解释不通这之前的一年时光。
他问江遇:“你并没有这样觉得?那你告诉我,你这一年在干什么?”
“你的工作并没有让我插手一丝一毫,生活也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甚至于我给你的东西你都很少收,你图的什么?”
“你究竟是怎么看待这段关系的?江遇。”
温飞浔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心里甚至有些不想听到答案了。
江遇从来不向他索取任何东西,他从一开始的不解、不满不爽,到后来慢慢品出了些甜味儿——江遇图的或许只有他这个人和他的感情。
直到现在,看着江遇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意会到了另一个意思——这个人或许只是为了这一刻能把关系斩断得更彻底而已。
那些甜意瞬间变成了要命的砒霜,让温飞浔疼入肺腑。
江遇移开眼,他不知道温飞浔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他狠心抛弃了,可他们之间怎么谈得上‘抛弃’这两个字?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温飞浔眼里,他们俩是正常在谈恋爱的关系,那么闵真又算什么呢?他这一年的自我心理暗示又算什么?
“你就当……”他低声道,“我们之前的一年,是互相找个人暂时陪伴彼此吧。”
这明明也是温飞浔的真实情况,可为什么在听见他这句话后,温飞浔的脸色却迅速变得苍白了。
“说得真好听啊江遇,我他妈就是你的炮友!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温飞浔用力捏着他的胳膊,眼底泛着血色的风暴:“但我不信。”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相信。”
他和江遇面对面对峙着,不远处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温总?”
江遇听出了闵真的声音,垂眸闭上了眼睛。
那边的唐韵瞳还跟门神似的杵在那儿,这边就又来了一个,温飞浔暗啐一声脏话,手上力道不减,侧头看过去,看到一个稍矮的身影,眉眼神态有些奇怪的熟悉感,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温飞浔眉头拧得更紧了,不耐烦地开口:“你他妈谁啊?”
第35章
“你他妈谁啊?”
江遇眼睫微颤,脑子里像是突然间炸开了一道白光,嗡嗡作响。
他睁眼的时候也还有些恍惚,要说他以前没有预想过一丁点温飞浔跟他‘心上人’见面时的场景,那绝对是口是心非,可现在这神展开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属于他的‘意料之外’了。
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棒槌狠狠敲到了脑门儿上。
更何况,之前他已经看见过岳光开着温飞浔的车去接过闵真的,就算那时候温飞浔人真的在国外,出国之前应该也已经和闵真重逢见过了才是,怎么可能问得出这么一句话?
他怔忪地看着温飞浔,整个人都在发懵,仿佛这一年里他真就切切实实地做了一场‘黄粱梦’。
在场的四个人,有三个人的脸色都一个赛一个的难看苍白,唐韵瞳双手插兜,眯着眼睛看着这边的闹剧,目光落在江遇茫然错乱的表情上,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想靠近过去听听他们到底在争执些什么,但想了想江遇的个性,还是作罢,站在了原地。
以他对这些日子对江遇的观察,这个人表面看着好相处,但实际上心防很厚,也难以被触动,你越想要知道他不愿公之于众的事情、越想要靠近,他反而会退得越远。
而另一边,闵真完全没想到温飞浔会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似的,眼眸低垂,身体还随着温飞浔充满不耐的声音抖了两抖,整个人看着脆弱又单薄。
“我是……闵真。”
闵真?温飞浔看了眼江遇,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时间其实并不太久远,他刚才在气头上,一时没有认出来,但现在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他便隐约地想起来一些事了。
一年多以前,他在飞机上偶然间看了一部江遇的电影,正巧是得奖的那一部文艺片。
虽然电影内容平铺直叙,可里面主角的演绎带给了他最直接、最原始的冲击力。
尽管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但他在之前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只是在看到电影里的那个男人时,心里莫名的悸动却清晰得让他难以忽略。
更巧的是,在万米高空上历经了一次隐秘又突然的怦然心动后,下了飞机,从机场出来时,他竟然看到了主角本人。
那时候江遇的状态似乎没有电影上好,眉宇间透着疲惫和疏离,却依旧将他的目光牢牢攥住。
透过车窗玻璃,外面的一切都是灰黑的,但他仿佛不由自主地就在心里给江遇勾勒出了色彩,成为那个小窗户外唯一鲜活灵动的人。
车子很快开走,但心里那颗种子却埋得很牢。
那几天他时常出神,那种完全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刻意地不去了解关于江遇的消息,但由此而生的一种神秘感又仿佛在一直吊着他的心,像个爪子在不停挠着他。
潘洱那会儿找他玩,聊天的时候,说周围几个朋友都找了娱乐圈的小明星逗乐子,玩得很开。
那语气轻佻得很,他听着不太舒服,没有接话,潘洱一向机灵,看出他的不对劲,使劲追问他是不是看上了谁,能铁树开花,想开荤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因为他自己都没想清楚。
后来,潘洱一个时尚圈里的朋友混上了某杂志副主编的位子,邀人去他办的私人聚会里玩,潘洱闲着无聊,把温飞浔也给拉上了。
他就是在那里遇到闵真的。
彼时的闵真看着比现在还稚嫩一些,很安静的样子,但看见他的时候眼睛却在微微发亮,仿佛憧憬着什么。
说实话温飞浔是愣了一瞬的,这个人说不清什么地方跟江遇挺像,不知道是神态还是举手投足,似乎都有点像,但又似乎少了一点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味道,一些动作做得比较局促,他觉得看着古怪得很,总像在看一副赶工出来的赝品画。
他盯了良久,闵真也频频地往他这边看,潘洱他们见着点端倪,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咋咋呼呼地开始起哄,还凑过来邪笑着问他看上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温飞浔嫌恶地推开潘洱的脸,说了一句“你笑得太恶心了”,没有把后一句否认的话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时看着周围人群噪杂、灯红酒绿,就不太想把心里那丝隐晦和神秘的东西暴露在这些调侃的目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