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觉察到了程澈的紧张,江旷主动开口:“兆哥让我转达他的关心问候,让你不要太想他。”
这……程澈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滑了下,脸刷地就红了。
江旷看着忍不住笑,这人面皮薄,比梁迟还薄。
“那……谢谢,兆哥。”几个字程澈越说声音越低。
江旷不逗他了:“小梁还好吗?”
说起别人,程澈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下去:“最近的戏都需要比较饱满的情绪,一直在这种高昂的情绪里人会比较累,他有些出不了戏,不拍片的时候整个人也很暴躁易怒。”
故事是江旷写的,他自然知道这种情绪。
他太了解了。
被一种密不透风的爱包裹着,让人根本无法喘息。
逃不走,躲不掉,无法申诉,甚至身在其间根本意识不到出了大问题,只以为是自己不好,为什么对方这么爱你,你却始终无法接受。
因为这逃不开却又无法接受而产生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这段戏应该快到尾声,江旷说:“他再坚持下吧,拍完这部片我带他出去散心。”
没去酒店,江旷直接到了片场,在宛丘的一个现代艺术画廊,这是故事里萧京和蓝星工作的地方。
刚刚拍过蓝星和萧京争吵的一场戏,拍完喻也不满意,觉得演员的状态不对,刚刚午饭过后正让所有人原地候场,他自己对着监视器一遍遍看刚才的表演。
画廊内很安静,整个片场都处在一种莫名的低气压中,这是持续拍摄不顺导致的反应。
江旷跟程澈悄声走过去,梁迟正背对他坐着,对面的顾明颂却是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江旷,正要站起来提醒梁迟,江旷隔空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顾明颂又坐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江旷在隔着一段距离找了张椅子坐下,剧组人来来去去,大家莫名地很默契地没有去告诉梁迟。
只看这背影,江旷就感觉到了梁迟烦躁的内心,一种发泄无门的烦闷,对表演来说,这种状态是对的,出问题是因为,在这部戏里梁迟一直用拼命入戏的方式来表演,靠的是直觉,到了这里,无法表现出更丰富有层次的人物内心,他无法收放自如,无法把感受到的一切都表达出来。
过了会,梁迟起身去倒水喝,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的江旷,他楞了半秒,快步跨过来:“哥,什么时候到的?”
“才刚到,五分钟。”
梁迟看着四周:“你们真是的,都不告诉我。”
“我让他们别说的,看你在想事情。”
江旷也站起来,看着面前愁眉不展的人:“我们出去走走吧,一会就回来。”
“嗯,好。”
江旷跟喻也和关平山打了声招呼,喻也原本也想让大家休息两个小时,调整调整状态再开始,这场戏从前天一直拍到现在都没过,卡得所有人都难受。
宛丘的气候比登虹要热,梁迟只穿一件白衬衫,戴上帽子和墨镜跟江旷一起走出去。
画廊外是宛丘的艺术区,有很多家老厂房改成的展览馆和咖啡馆,走道上绿树成荫,倒不热。
“哥,你眼睛好红,是不是很累?”
“还行,一会你拍片的时候我可以休息。”
两人走到附近的一间咖啡屋,外面院子树荫下有露天座位,江旷去买了两杯咖啡出来,看到梁迟敞开的衬衫领口里锁骨凸出,“才离开一个多月,怎么瘦成这样了?”
梁迟低头看了下自己薄薄的胸腹:“咳,导演要求的,跟萧京一起生活,蓝星的精神压力其实一直很大,在身形上最能直观体现出来,要瘦,常年神经衰弱的样子。”
“你是不是最近真的也没睡好?我看你的精神衰弱不像是演的,像真的。”
梁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墨镜后的视线却转移开,抿了口咖啡。
江旷把咖啡杯夺下来:“别喝了,我给你换牛奶。”
“不用不用,这会又不睡觉,等会还拍片呢。”梁迟攥着杯子。
江旷没跟他争,直接起身进去重新买了杯牛奶拿出来,梁迟哭笑不得,换了手。
虽然江旷看起来一切正常,除了没睡好眼睛有些红之外,梁迟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一丝不可捉摸的异常,“哥,你最近好吗?”
“还行,挺好的。”
“公司都好?”
“都好。”
“那……”梁迟揣摩着,总觉得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江家呢?”
江旷犹豫了一瞬,而后淡然又肯定地点头:“老样子。”
江令辉和江令玮的事情都不会上新闻,梁迟无从得知,但他从江旷一闪而过的犹豫中读出来,江家有事情,并且事涉江旷。
但江旷不想说。
梁迟一直觉得江旷不适合在那个复杂的大家族里,但这些也由不得他哥选择,他的血缘如此,而且如果江旷没有回江家,也不会有现在他正在拍的电影。
一切都很矛盾,梁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论江旷应该如何,不应该如何,他只是看到对方差到极点的气色很心疼。
“哥,你先回酒店休息吧?我让小澈送你过去,我这边还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梁迟直接打给程澈,让他把江旷的行李带好车开过来接人。
电话却抢先响了,程澈打给他,喻也临时放假,说今天先不拍了,卡在这里好几天大家的状态都很差,他要好好想想怎么解决。
正好,梁迟直接让他叫司机把开车过来,一起回酒店。
南方城市的午后让人慵懒,剧组的酒店在另一个区,开过去40分钟。
司机开了辆商务车,程澈、顾明颂和其他几个演员都在里面,梁迟和江旷坐在最后,车子走走停停,他们很自然地靠着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江旷觉得梁迟身上有一股能量,自己只要在他周围,视线可及的方圆内,就能汲取到他身上那股能量。
始终是暖的,热乎乎的,像冬夜里蹭上来的小狗,不开心的,让人疲倦的事都可以在跟他的“磨蹭”中消失。
即便梁迟今天的状态并不好,江旷仍然感受到了那股能量,他左边的胳膊和身体跟梁迟贴着,夏天的衣物单薄,明明这个城市已经到了需要开冷气的时节,他却渴望着来自身边人的热意。
第74章 哥,你想试试吗?
俩人在最后一排,梁迟看了眼江旷通红的眼睛,伸出另一侧的手掌盖上去,又轻轻把江旷的头往自己肩头带了带:“睡一会吧哥?”
江旷心里竟然真的就松下来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直到酒店门口,所有人都下车了江旷才醒过来,虽然才半个小时,但他已经觉得自己周身清爽多了。
程澈帮他开了个房间,就在梁迟那一层,跟他正对着,房间格局都是一样的。
到了那一层,梁迟没去自己房间,很自然地跟着江旷去了对面,帮他收拾行李,突然想起来还没问江旷这次准备待多久,看他带的行李也不多。
“哥你这次待多久?”
江旷难得没动手,躺在床上,看着梁迟忙进忙出,把他的衣服从箱子里取出来挂到衣柜里去,“待到拍摄结束,再跟你们一起回去。”
宛丘的剧情拍完回登虹,下一趟就是飞西雅图,他在想要不要西雅图也一起去。
梁迟已经雀跃了起来:“真的?太好了!”他一下冲到床边直接朝下扑了下去。
还好,没砸到江旷身上,梁迟扑到他旁边滚了几个圈,又滚回来,手肘半撑着:“不骗我?”
江旷双手在脑后交叠,垂眼看着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梁迟可太高兴了,觉得自己近些天的抑郁易怒、烦躁不安瞬间消散,兴奋过后他心情平静下来,觉得胸腔里有一种充盈的的开心,水波一样晃荡着。
明明白白的开心。
江旷看了眼窗外,天光正炙热,“去把窗帘拉起来,陪我躺一会吧?”
“好。”梁迟一秒弹起,三两下奔过去合拢窗帘,房间里暗下来,还有一种氤氲下自带的阴凉。
回到床上,梁迟趁着高兴胆子也大了,直接把江旷的一边胳膊抓过来摊开,自己没羞没臊地躺了上去,一双笑眼转头朝着江旷:“你说的,躺一躺。”
江旷笑了,顺势弯了弯那只胳膊揉了揉他的头:“听说你最近很暴躁,经常发脾气?”
“谁说的?小澈?一猜就是他。”梁迟叹口气:“也不是暴躁,可能是入戏太深,为蓝星觉得憋闷,跟萧京谈恋爱太压抑了,那种精神重负……他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但根本不管你到底要什么。”
“嗯,我明白。”
“不瞒你说,我现在连看到顾明颂都觉得烦……”说着说着梁迟忍不住笑了:“也许他演得太好了,整个一个控制狂。”
“跟这样有资历又成熟的演员搭戏是好事,还不趁机多学习。”
“是是是,入戏嘛,心里知道,但脑子就控制不了。”梁迟想到什么,神色有些严肃:“哥,我觉得,我一辈子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嗯?”
“就是感情中的控制者,精神施虐者,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一定想的全是对方需要什么,喜欢什么,我全都弄给他。”梁迟语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