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旷问:“现在他的处境如何?”
唐兆说:“你父亲和二哥运作过,现在是保释期间,按你上次回家时听到的消息,你家里应该是想安排他去境外避风头,但要我说,这是个昏招,留在国内打官司,也许要赔不少钱,也许会有几年刑期,但一旦跑到境外,就成了畏罪潜逃,除非一辈子不回国,如果回来,所有惩罚都将加倍。”
江旷皱起眉头,他记得去境外避风头是江令辉的主意,他没道理考虑不到这点,他对唐兆说:“上次我二哥还说他会暂时接手四哥的公司。”
“这公司没什么价值,但是……”唐兆想到什么:“但它是个独立在江家商业体系之外的公司。”
他盯着江旷:“这公司的性质跟你的陌上还不一样,陌上有江家的注资,江令玮那家公司没有,完全属于他自己,跟江令言的公关公司诺言一样,江令辉要了这么一间不值钱的公司,唯一的作用是可以用它转移资产,走一些见不得光的账,或洗钱。”
江令辉到底想做什么?江旷皱起眉头,他问唐兆:“那家爆雷的金融公司,负责人跟江令辉有没有关联?”
唐兆说:“这点至关重要,给我的调查报告里显示这家负责人曾经接触过江令辉,在一年多以前,应该是去游说他投资,但江令辉没投,江令玮却投了。”
是了,江旷想起那次家宴,江令玮口口声声对江如故喊,“我认识的人都是二哥介绍的,怎么,也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江令辉敏感地嗅到那家公司有问题,且是大隐患,却把它们推荐给了江令玮,江令玮对他二哥盲目崇拜言听计从,毫不怀疑就上了贼船。
如果是这样,江旷想,江令辉自己做一间在江家体系之外的公司当然也可以,但从一开始,从不知道多久以前开始,他其实就想着要收拾江令玮,彻底将他逐出江家门户,接手江令玮的公司只不过是顺手,他不需要这公司,但是有个现成的给他用,也省了事。
他们是亲兄弟,江令辉也实打实地给江令玮收拾过无数烂摊子,都以为他宠溺这个弟弟,却不料……不知道日后在境外避风头,一辈子都回不了国的江令玮知道实情后会做何感想。
这样一来,江旷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压迫,江令辉必然不会放任他在江家赢得江如故的心,坐视他羽翼丰满,这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秃鹫,平时静而不发,只待他认为的时机成熟,一口吞噬。
至于缪家,唐兆查到的料虽然还不能完全证实是真的,但结合缪家以往和现在的情形,多少可以做一些推断。
缪氏以能源起家,以光伏产业为支柱,缪云飞和缪可人的父亲缪台城跟省级能源部长周晟的关系匪浅,从周晟还是市级领导开始就有了交情,周晟一路升官,缪家的产业越发壮大,有传言说周晟会是下一任国家能源部部长的热门人选,如若成真,缪家算是傍上了大树。
出事的不是缪家,而是周晟,一个月前被纪委在半夜秘密带走,密审至今毫无音讯,遮荫树眼看不保,缪氏被业内其他企业联合狙击,过往行贿和各项黑料纷纷爆出,缪台城也在十天前被经济审查部门调查,如今虽然保释在家,但缪氏的所有产业运转都已经停止。
听唐兆讲完,江旷了然,难怪江如故勒令江令辉跟缪家保持距离,这种情况下,江令辉仍然要救缪云飞?他靠什么救?
果然是真爱么,江旷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冷血二哥,刚把亲弟弟坑到一辈子不能回国,转手却又要倾家荡产去救旧情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是个恋爱脑?
唐兆似乎并不知道江令辉和缪云飞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他提醒江旷:“江令辉做事不露痕迹,如果他要对付你,会很麻烦,要小心。”
“嗯,我明白,谢谢兆哥。”江旷点头。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在江令辉身边,谢行未必靠得住,但目前他也只有这张牌。
当天很晚的时候江旷收到谢行的消息:小江总,江总吃完饭跟我聊了会天就送我回家了,是我多想了,不好意思。
江旷盯着消息看了会,回了一个“好”字,但他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把谢行也签下来。
作者有话说:
短了点,这几天太忙了已成狗
第36章 这个男人可真好
自从感觉到春天来了之后,仿佛每一天都比前一日更暖一点,并不明显,却又十分肯定。
春寒料峭,万物复苏,这天江旷不想加班,早早就回了家,梁迟也在家里,正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用投影看喻也之前导的一部片。
江旷看过这部,是喻也滑铁卢一蹶不振的那部,明明是部黑色喜剧片,不知道怎么拍着拍着成了个悲剧,前半部分是喻也的正常水准,后半部分却仿佛是导演突然就自暴自弃,根本不相信这个故事,胡乱拍了一通而已,导致整个影片十分割裂。
那是喻也和关平山合作的最后一部,此后喻也一直没再拍片,中途有尝试过,但据说没有找到人投钱,关平山倒是做了好几部其他片子的制片人,没有获奖,但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商业口碑。
江旷陪梁迟看完了这部片子,梁迟叹了口气:“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后半部分喻导完全是放弃的状态。”
梁迟起身把客厅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帘拉开,已经过了晚上6点,外面竟然还没完全天黑,冬天真的过去了。
“今天想吃什么?哥哥请客。”江旷还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抬头问梁迟。
梁迟觉察到一点不一样:“咦?今天什么日子?”
江旷一脸正经,却张口就来:“春光浪费,万物复苏,植物发情,动物们繁殖交|配的日子。”
梁迟怔了一秒,继而捂着脸爆笑,回到地毯上笑得滚在江旷身上,他当然想起来了,今天就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个神经病的那天。
这个神经病带他爬水管,穿树林,差点醉死在春暖花开的湖畔花房,没想到他还记得。
梁迟笑完,想到这一点,看向江旷的眼神有了点内容,他有些感慨,却不知如何表达,似乎说什么都很矫情。
江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纪念日,哥哥补给你,酒就不喝了,吃点好吃的。”
梁迟本来想去“椿”,这个日子最适合去那里,但江旷一说不喝酒,他瞬间有点泄气,也想不到其他什么想去的地方,藤原的店已经没了,他试着打了打,发现电话关机。
“那就在家吃吧?看看家里有什么我随便做点。”江旷说。
“好。”比起在外面,梁迟现在更喜欢在家。
江旷看了下冰箱,还是拿出手机在网上下单了一些食材,然后开始处理葱姜蒜和小排骨,梁迟的口味跟他差不多,都不喜欢重油重辣,江旷做的一手不算地道的江浙菜,梁迟也没见他给别人做过,江旷一个人时似乎也不做饭,只有两个人都在家时才会露一手。
霸道总裁这会系着花边围裙在厨房切姜剥蒜,梁迟靠在厨房门边,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着话,问他:“你那天怎么会是被抬进安谧的?进来之前喝了多少?”
江旷切姜丝的手微微顿了顿,平静地说:“是喝了一些,但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我是做戏给我妈看的,想从家里逃出来。”
梁迟大约知道江旷跟母亲的关系不太好,但江旷一贯不怎么说,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事情过去这么久,他发觉自己比以往更想了解眼前这个人,于是继续问:“那天是跟你妈妈吵架了?”
江旷手上不停,语气平静又坦诚,似乎觉得没什么好避讳:“每年这个时候我妈都会发疯,她喝酒比我更凶,我成了个酒鬼她起码要负一半的责任,每年到我生日,她就恨不得喝死自己,然后抱着我又哭又笑,说她是不得已的,是被迫的,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屋里一时陷入寂静,江旷神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梁迟心惊,他抓住了一个重点,江旷被送进安谧的那天是他生日,也就是说,今天是江旷生日?
还来不及问出口,江旷继续说:“我跟你说过,她的身份特殊,是个一辈子不能见光的情妇,而且是个完全不合要求不守规矩的情妇,并不温顺听话随叫随到,我父亲跟她相处的机会也不多,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待着,跟我一起生活,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叫我爱她,不是作为母亲那样去爱,而是把她当做一个女人。”
梁迟怔在那里,耳朵里江旷的声音继续飘进来:“小时候我自然是听话的,她叫我亲她我就亲,不是脸,是亲嘴,一直到我十岁生日,我突然意识到这不对,于是不肯亲,她那天第一次打了我,后来我越来越大,越来越意识到许多事情不对劲,她的心理完全是病态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事实已经如此,我开始想逃脱她的控制,但她总有办法让我逃不开。”
“她会一直说,妈妈只有你了,怎么连你都不管妈妈了,还会在家里一刀刀割自己,手臂上全是伤……到后来我也开始喝酒,日子太窒息了,不把自己喝晕喝疯根本过不下去,偶然一次喝得太多被送去抢救,而后被送到了安谧,我发现那里是个好地方,从来没这么清静过,在那里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躲着她,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成了那儿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