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无能为力。
虽然不知道肖飒跟肖震峰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但他知道,肖飒一定很恨肖震峰, 而肖震峰更甚。
肖震峰要他因为看见肖飒的痛苦而痛苦,这样, 目睹了他的痛苦, 肖飒就会更痛苦。
当那个名字终于冲口而出时, 他也终于放弃了所有努力,瘫坐在那个门缝边,阖上了眼睛。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
当再睁眼时, 他还是那个在广告公司碌碌无为的小职员,被领导欺负,被甲方压榨,心里揣着一个小小的愿望,勤勤恳恳地挣着那点微薄的工资,不敢说话,只为了——
为了下班回家,能给家里自己捡回来的那个高中生多加个菜。
当肖飒终于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们会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他会终于勇敢一回,放下一切,跟到肖飒读大学的城市去。
在新城市,在肖飒的大学旁,他们会再租下一套又小又旧的房子,过着依旧拮据却温馨的日子。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没有过欺骗,没有过仇恨,没有过阴谋——
该有多好啊。
在低温环境下,人先是会血压升高,心跳加速,但随着体温不断降低,身体会出于对自己保护,慢慢降低呼吸和心跳的频率,人会嗜睡,记忆发生错乱,直到昏迷。
邹允觉得自己应该是差不多了,他觉得很累,想要睡一会。
所有的谎言和欺骗,那些终身不可原谅的阴谋诡计,都变得渺远,所有的一切都会为“活着”这个最简单的命题让路。
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如果不能,他希望自己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可是一声沉重的齿轮声打破了他最后的希冀,把他和肖飒隔在两个世界的铁门终于被人拉开,盛大热烈的阳光倾泻而入,他本能地抬手遮住一时还不能适应的双眼。
“嘭”的一声闷响后,当他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强光,慢慢睁眼,看见肖飒已经被人拎着扔到了自己身边。
肖飒额头上的伤口或许在头发里,他看不见,只能看到鲜血不住地往外淌。
他刚要上前,却被身旁的黑衣人一把拽开。
肖飒无力地睁开半只眼睛,看着邹允,终于确定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邹允在哭,终于不再是之前那样默默的流泪,是声嘶力竭的哭喊。
他心疼地冲邹允摇了摇头。
“这时候还有心情调/情啊?”肖震峰也被人推到了门边,挑眉打量着邹允,“你不是应该很讨厌他吗?”
他说着,居然抬腿踹了一脚已经倒在地上的肖飒。
“小画家,你不是一直要见我吗?之前被这个畜生害得没有机会见你爷爷最后一面,今天先叫一声‘二叔公’吧。”
邹允被冻僵的身体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开始恢复知觉,他开始知道疼,却没办法马上恢复体力。
他奋力的挣扎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对这场宿命最无力的反抗,他没有理会肖震峰,只有喉间混乱的呜咽中,偶尔夹杂着肖飒的名字。
肖飒因为头部的重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抽搐,但他还是挣扎着上前,在地上留下一条血道。
他抓住肖震峰的裤脚,“放开他——”
“我单知道沈笃浪,倒没看出——”肖震峰撑着自己的膝盖,躬身看着肖飒,嘴角带着满意的微笑,“你才是那个情种。”
“肖飒啊——”他拍了拍肖飒的脸颊,又一脸嫌弃地把手上沾到的血迹蹭在肖飒的衣服上,“你但凡能学到沈笃的三分好,怎么至于混成今天这样?”
“哈、哈哈——”肖飒的笑声嘶哑而破碎。
沈笃什么都好,比他沉稳,比他乖巧,比他通透……
“那为什么……”他绝望地趴在地上,“为、为什么……还要……选中我……”
“问得好!”肖震峰突然激动地撑着轮椅,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肖飒,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
“你很恨我吧?”他上前两步,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肖飒的脸上,然后撑着自己的膝盖躬下身体,“你恨我的时候,会不会也很讨厌你自己?”
“那么多的孩子,我最喜欢你了。”
“因为——”
他嘴角露出疯狂偏执,却又称心快意的笑,“你最像我。”
“你们私底下不都叫我‘疯子’吗?”
他收回踩着肖飒的脚,在地上蹭掉鞋底的血迹,一脸嫌弃。
“你发现了吗,自己疯起来,可一点也不亚于我。”
他粗暴地一把揪住肖飒的头发,将肖飒整个人的半身都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语气亲昵又变态地叫了句——
“小疯子。”
说完他抬抬手,让人把已经只剩半条人命的肖飒扔进冷库里,然后坐回轮椅上,被人推着走了。
身边押着邹允的两个人也终于松手,走前重新锁死了冻库的大门。
“肖飒……肖飒……”
邹允挣扎着爬到肖飒身边。
刚才适应了光线的双眼无法一瞬间就适应黑暗,他摸索着想要抱住肖飒,但只能摸到满手滚烫的鲜血。
“你疯了!”他忍不住埋怨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啊……”
连他都能看出,肖飒暴起的动作除了激怒肖震峰,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他不明白肖飒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又冲动的事情。
他认识的肖飒,明明那么聪明。
“允哥……”肖飒也看不清东西,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摸索,“你好了?”
邹允泣不成声,只能勉强“嗯”了两声,然后抓着肖飒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也尽可能让肖飒冰凉的手感受到温度。
摸到邹允脸上泛滥的泪水都结起了细小的冰碴,肖飒觉得比挨了刚才那一棒子还疼。
他心疼地用指尖一点点拨掉邹允脸上的碎冰,“别哭了,我没事的。”
不管是不是安慰人的说辞,但邹允的确能听出,肖飒现在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比刚才肖震峰在时要好很多,他怀里抱着的肖飒的身体,也并没有那么明显夸张的抽搐。
“我才二十二,身体哪有那么脆弱。”肖飒挤出点勉强的笑声,“都是装的。”
“你……”
邹允手边还无措地擦着肖飒脸上怎么也擦不净的血迹,将信将疑。
“如果不然惨到让肖震峰满意,如果……如果不让他相信我真的只剩下半条命,失去对他的威胁……他怎么可能……”
“让我见你。”
肖飒居然在这种局面下,还能面不改色地跟肖震峰演戏。
他真是天生的演员,令邹允目瞪口呆。
“可是如果……”
如果不是他突然能出声,肖飒怎么知道肖震峰一定会让他们见到彼此。
“因为他想报复我啊。”肖飒鄙夷地笑笑,“一对苦命小情侣,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相见不相触,悔不该当初的苦情大戏……呵……”
“他怎么会舍得,不亲眼看看。”
因为肖震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虽然得承认,肖飒说得都没错,但邹允还是忍不住眼泪,脸上刚被肖飒摘掉的冰碴子很快又结了新的。
肖飒耐心地又把他脸上的冰碴子摘掉一遍,顺便不动声色地悄悄捏了捏邹允身上穿着的羽绒服的厚度。
现在正是冬天,邹允本来就怕冷,航班的目的地还是北欧国家,所以穿得格外多。
虽然不知道邹允已经在这个冰库里关了多久,但肖飒能感觉到,邹允的体温比他还高,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于是他放下心来安慰道:“允哥,你别怕,只要我能看到你没事,很快就会有办法让你出去的。”
他说着摸索到邹允刚才扔在一旁,用来照亮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房顶看了一圈,很快发现了隐藏在冻库里的监控探头,然后他抓起手机,狠狠地朝着监控探头的方向砸了过去。
手机和监控探头的碰撞,一声脆响,都化成了碎片。
“啊——”
邹允被肖飒突然的动作吓得缩了缩脖子。
“没事的,允哥。”肖飒连忙安慰道:“很快就会有人来的,你——”
“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刚才他既然能在监控视频里看见邹允,这间冰库里就一定埋有监控探头,现在,也一定有人在外面监视着。
果不其然,门外很快出现一个粗狂的声音,“找死啊!”
“跟你们老板说,我之前已经把全部震云集团的股份都转到了邹允名下,如果他想要股权变现的钱打进他指定的户头,现在沈笃在外面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但邹允不到场,没有人动得了震云集团的股权,我们死在这儿,谁也拿不到钱。”
“呵呵——”半晌后,轮椅和肖震峰的声音重新出现在门边,“肖飒,你是不是当肖家的便宜儿子当顺手了,演着演着把自己都演进去了?”
“肖震云死了,他儿子,肖博彦那个短命鬼也死了,现在邹允只要咽气,我就是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