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屿乖乖地听着,尽可能表现得面无波澜,但他一直在用上齿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宝贝,你老实说好不好?”
杨晓芳温柔得再不能温柔,不想用严肃的语气、让儿子感到被质问。
“因为爸爸妈妈当初没有救你,所以你……你一直很恨爸爸妈妈,对吗?”
宋屿牙齿颤动:“没、没有……”
“要说实话噢屿屿。”
“真、真没有……”宋屿最终还是没忍住,吸了一下鼻子,“真的真的没有。”
眼泪并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褪去,相反,还因为一时的疏忽释放了出来,沿着他保养较好的嫩滑双颊、缓缓流下,滴到母亲攥他手的手背上。
“我好像、好像也没有恨你们,我只是……只是在这些年来一直不断地问,问为什么你们不帮我?为什么你们不多关心我?为什么我一直在做着我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不起。”杨晓芳抱住宋屿,“是妈妈和爸爸不好,是我们对不起你。”
“儿子,对不起。”宋大海急忙走过来,长臂一伸抱住宋屿,“爸爸、爸爸很心疼你。”
“我、我想过很多很多。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如果、如果你们当初不是一顿责备,而是关心我、鼓励我,那我、我说不定会……”
会变得比现在更勇敢一些。
一家三口相互拥抱着,母子两埋头对哭。连宋大海也都不自觉地哽咽了声音,眼角变得湿润。
“说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杨晓芳抹了把泪,“上次来首都时,你和小程公开,虽然事情确实突然了一些,但我和你爸都挺高兴的;我们心想太好了、宝贝儿子和我们坦诚说真话了!”
宋屿低低抽泣着,忽然记起来他爸妈还不知道事情真相——不知道第一次的坦白,是他和程启闻联合起来骗人的。
不过算了,这样瞒着挺好。反正事情确实成了,懒得再解释。
宋大海擦了一下眼角,笑道:“你妈本来还想去咱一直上香的庙里、给你和小程求两个平安锁的!”
“哎,可别说了,那店里的锁不然刻字,气得我哟!”杨晓芳假装气愤地拍了拍腿,“等我和你爸有空去华山旅游时,去华山求啊——那的估计灵验些!你和小程以后肯定得经常飞来飞去的,有平安锁护着,爸爸妈妈安心。”
“嗯、嗯……”
宋屿控制了一下情绪,努力挤出笑容。
“爸、妈,没事儿了,说出来心里确实舒服得多。我也是刚才才发觉,我并没有这么恨你们,我大概是……和自己过不去而已。
“和启闻在一起之后,我确实变好了不少。我感觉我变开朗了,不像以前一样消极、退怯。”
“嗯,妈妈看得出来,他是个好孩子。”杨晓芳捋了捋宋屿的头发。
这一次,宋屿不再逃避,任由母亲摩挲头发。
“爸爸妈妈不想用什么东西来约束你了。演唱会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想离开娱乐圈……也可以,爸爸妈妈支持你。”
宋屿轻笑:“妈,你看你说的,都走到这地步了,哪能想退就退啊。
“而且……”
宋屿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正好有一条微信的新来信提示。
不用点开都知道,肯定是程启闻问他“还没好吗?”
“我现在,对我的生活挺满意的。
“不论哪里,都很满意、都很幸福。”
……
客房门咔哒一声,宋屿终于从套房里出来,红着一双眼睛。
西装革面、蹲在酒店门口,顶着不太好的网络打王者荣耀的程大总裁,一听声音手一个颤抖、又输了一局。
在队友们发来“亲切”问候之前,程启闻急忙关了游戏,收好手机站起身来。
“聊完啦?我靠!怎么哭了?”
本想轻咳一声假装正色的,但在看到小偶像发红眼角的一刻,程启闻立马变得手忙脚乱,摸着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找面巾纸。
“不是说了别吵架的吗,怎么还真吵上了?
“——我靠靠靠!胳膊怎么还青紫了?吵得再凶也不能这样吧,居然还打人?你等等,我现在打电话、叫我爸妈回来跟叔叔阿姨理论!”
程启闻一边掏手机,一边凑近去看宝贝男友胳膊上的淤青。
“你得了吧。”宋屿无奈又好笑,拍掉程启闻的胳膊,“这是我吊钢丝时弄的!——我没跟我爸妈吵架!”
“是、是吗?”程启闻眯了眯眼睛,“那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啊。”宋屿摊手,假装无事,脚步轻快地沿着走廊离开,“我和我爸妈聊得挺好的。”
“聊啥了?诶,别走这么快,等我!”
“哼——不告诉你。”
-
三日之后,宋屿的首场巡回演唱会「狂欢之岛」,准点开场。
临上台前,宋屿在黑暗的后台偷偷观察外面。
一万两千个座位,每个座位上都坐着心情激动的粉丝,他们挥舞着统一的岛蓝色应援棒,尖叫着等待表演开始。
最后准备阶段,宋屿站在台下任由服装师检查造型,正要将怀里的手机抽出来给陈遥时,手机震了震、来微信了。
[废物]:准备好了吗?
[废物]:好多人,不愧是我们全票售空的宋顶流,座无虚席呀。
宋屿笑了笑,回道。
[废物花瓶]:早就准备好了。
第63章
演唱会共两个小时, 七点准时开始。
宋屿本以为,经历过这么多公开演出的他已经不会再激动了,但在黑暗中站上舞台中央那刻, 看着满片岛蓝色星海, 他还是感觉到肾上腺素狂飙。
当明星、当完美偶像很累,但没有人会不喜欢被追捧、没有人会不享受这份狂欢。
伴随着十秒倒计时的声音,舞台上的灯光一闪一闪,大屏幕跳动处一个又一个数字。凭借那一瞬即过的灯光,宋屿看到了坐在一排一号——最前排、最中心座位的程启闻。
这货是真的不要脸, 愣是从票务那把全场最好的一排一号留给了自己、第二好的一排二号——中间偏左的位置给了弟弟。
程明浩还好,反正年纪小嘛, 和女粉丝们一块挥舞应援棒的模样, 不算太违和。程启闻可就离谱了,一大男人夹在一堆小女生中间,看着非常突兀!
宋屿忍不住一笑, 在灯光亮起、开场表演伴奏香气的一刻,扬起灿烂笑容。
“晚上好, 欢迎来到狂欢之岛。”
“今晚,要做个狂欢美梦!”
……
两个小时接连不断的快节奏表演, 对任何一名艺人来说都是体力、实力和心态上的三重考验。
忙着为首唱写出完美答案的宋屿,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将所有自我意识、都投入到了舞台当中。
狂欢之下,时间飞逝, 转眼来到最后一首歌。
宋屿更换好最后一套演出服,站在升降机上,等待着台上的过场视频结束。
然而,和排练时说好的流程不一样, 过场视频的声音刚一出来,宋屿就觉得不大对劲——这和之前排练的视频不是同一个?
[“万众狂欢里,不该有任何人是被落下的个体。就如人潮拥挤总会相遇,没有人会成为孤独的岛屿。”]
对演唱会完美落幕的追求,让宋屿为这项未知流程感到恐慌。升降机已经在缓缓上升,宋屿摘掉耳返和麦克风,着急地对导演大喊:“导演,这是什么??”
不知是场馆聒噪、还是导演们故意装聋,宋屿喊得非常大声了——内场前排的观众大概都能听到,但导演还是不为所动,坐在那看机位监控。
慌乱之中宋屿已经升了上去。
向导演求救无果的宋屿,只能焦急地寻找台下陈遥的身影。但原本就站在舞台旁边观看的陈遥,此刻也没了踪影!
“小岛加油!”
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替宋屿找回了心神。宋屿顺着声源过去,就见程启闻笑眼弯弯地在台下看他,似乎非常喜闻乐见于他刚才的慌张。
“小岛、加油!小岛、加油!”程启闻不害臊地喊得更大声,因为男声声线和女声声线不一样的原因,程启闻的声音特别突兀、特别清晰,“妈妈,爱你!”
左手右手各握一根荧光棒的程启闻,模仿着守望先锋里,辅助英雄安娜扔奶瓶子、用生物□□奶人的动作。
砰砰两枪,点掉了宋屿内心中的所有不安。
“爱你。”
宋屿放下心来了。
看程启闻这个架势,最后这一环节的替换,应该是早就安排好的。反正程启闻和陈遥肯定不会害他,他就放宽心、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了。
原本绚丽的灯光慢慢变暗,只留下一盏白光,径直地照耀在舞台中央的宋屿身上。
坐在一排三号——程启闻身边的一位女士,轻轻地挪开架在面前的摄影三角架,转过套着长焦镜头的相机,动作轻轻地站了起来。
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看装扮似乎还很年轻。宋屿认得她,她是无人岛屿的皮下之一,也是跟行程跟得最多的站姐;她已婚已孕,身旁坐着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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