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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吃但不许你惦记 (南葭)


“看来我猜想的没有差错吧?这位南——和——谦先生。”安德烈对于自己可以用标准的汉语念出别人的名字很是自豪,故意拖长了尾音,当然到了南和谦耳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南和谦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刚刚一群人还在称兄道弟。此刻,黑帮成员们纷纷将手贴在腰间,在腰部6点钟方向的后腰位置或左右腰侧摸到了枪,或者伸入西装内侧,他们将两人团团围拢。
“我为什么知道?即使你特意修饰过了,你和你弟弟真的很像。有人说过你们看不出来是异母的兄弟吗?”安德烈给了一个暧昧的微笑,
“你!”南和谦咬着牙挤出一个字。说他们像亲生兄弟,在南和谦的角度,仿佛一种侮辱。
“大公子是亲自来交赎金的?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船?是港口的人透露的?也是让你们费心了。”安德烈连珠炮一般地提问。
争锋相对之下,他势单力薄,怀里抱着喝得不省人事的李烨。南和谦神经紧绷着,唯一的念头是要拖延时间,“我没必要多解释吧?那小子哪里得罪你们了,该报的仇你们大概也报了,我们来给他收个尸!”
“收尸?”安德烈笑得更诡异了,“那恐怕大公子要空手而归了,那个小子闯的祸,把他绑了手脚丢到太平洋里喂鱼算便宜他了!”
丢到太平洋里?南和谦忍不住望向窗外漆黑的海洋,正巧一个巨浪拍打在舷窗,水珠还没来得及滚落,又被新的一浪拍得七零八落。海洋,就像一只通体黑色的猛兽,把南和谦记忆中那个浑小子一点点吞噬殆尽。
他才突然发现一个事实,原来自己对南和宥并非全无恻隐之心。可转念,他怎么会有这种泛滥的无用的感情?多少次,他都恨不得这个人从未在他的人生中占有一席!
也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和宥早已经悄无声息,莫名其妙地渗入他的心间。那是他的亲弟弟,他可以无视,可以欺负,可以凡事压一头,但是只能他这么做。
“大公子,我们是不是更应该举杯庆祝?帮你扫除了继承家业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安德烈就坐在南和谦他们面前的四方桌,他不紧不慢地把一瓶所剩不多的伏特加全部倒入了南和谦眼前的杯子,只有装满了三分之一。
南和谦安静地看着,没有动手去接。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舱门打开了。
进来的是维克托和他的保镖们。维克托看了一眼南和谦,很快就转向安德烈:“prty开了一晚上,听着你们那么热闹,叫我一个老人家怎么睡得着?”
“老人家”更像是一句自嘲。维克托轻松愉悦地穿梭过人群,无视了拔枪相向的剑拔弩张,最后坐定在安德烈和南和谦两人之间。他端起那杯酒在手中摇晃着把玩,清冽的琥珀色液体激荡着玻璃杯壁,“年轻人,既然你是来谈赎身条件的,那就说说你的出价。”
“那小子还没死?”南和谦问。
维克托深蓝色的眼眸难以揣测,他语气很平静地说:“那小子很安全。不过,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如果南先生希望,我可以现在就吩咐他们把那个臭小子丢下去,今晚这天气估计他撑不到岸边。”
南和谦谨慎地说:“等等!您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商量。”
“商量?”维克托说着,放下了玻璃杯,修长的手指抵着酒杯送到了南和谦面前。南和谦犹豫片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维克托心满意足地看南和谦终于接受了那杯酒,“要留那小子一命也可以,把这份文件签了吧!”
维克托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还带着印刷的余温。他将文件放在桌上,一手压住标题拖拽着送到南和谦面前,安德烈顺势递上一支钢笔。南和谦接过笔放在右侧,翻开那份文件,上面写着《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
正当南和谦皱着眉头阅读这份莫名其妙的文件时。原本就摇摇晃晃行驶的船体忽然发生了明显的倾斜,原本平躺在桌面上的钢笔顺着桌子形成的斜角滚动,“啪嗒”摔在地面上,跟着船体晃动的节奏向前滚了几米后又折返,接着又向左滚动。
舱外的北风不知何时升级成狂风暴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船远离航线。黑色的浪头一个跳过一个,覆盖了游船的顶部,横冲直撞地扫荡过甲板,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似乎就要掀翻船体。
疾风骤雨中,船员们自顾不暇,仿佛听到有人大喊一句:“卫星电话失灵啦!我们没法求救!”声音很快就淹没在肆虐叫嚣的风浪声中。

58、兄弟
◎暴风中,船只的导航和卫星电话突然受干扰失灵,又在强风巨浪的推动下不幸触礁。极短的几分钟内,飓风将……◎
风暴中,船只的导航和卫星电话突然受干扰失灵,又在强风巨浪的推动下不幸触礁。极短的几分钟内,飓风将船掀了个底朝天。南和谦他们几十号人聚在顶层舱,事发时反应灵敏地跑到甲板上,有人抢救出了几艘救生艇,有人跳入海中。可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低层舱内已经休息的人还没清醒过来,翻转已经发生了,也许因为舱门被挤压变形,即使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中学时期,南和谦参加过学校游泳队,他天生水性很好。船发生倾斜,众人鱼贯而出,他扶着李烨迅速撤离到甲板上,三下五除二地扒掉自己的外衣外裤,像是有备而来穿着泳裤。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帮李烨脱衣,甲板上有人在分发救生衣,也向他抛了一件,他帮李烨套上救生衣,都没工夫系紧,就一起跳入冰冷的海水中。南和谦几乎是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李烨,将他送到了附近的救生艇旁,在一个上半身纹满了匕首,芒星和恶魔造型斯大林的俄罗斯大汉的帮助下把李烨拖上了船。他没给自己片刻的喘息,四处张望了一阵,发现维克托先生和安德烈已经在附近的救生艇上,于是冲他们喊了句:“看到南和宥出来了吗?”
安德烈应声:“没有。派人去找他们了!”
南和谦:“哪个房间?”
“103和104,在底层!”安德烈说着抛给他一个头戴式潜水灯。
听罢,南和谦套上头灯,转身向早已90度倾覆的船逆流前行。一半的船体都淹没在水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翻船时,大量的海水渗入船舱底部的空间,即使距离彻底沉没还有一段时间,被困者在密闭的舱内依然可能面临缺氧的问题。所幸,南和宥他们所在的舱是翻船后的上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整个被海水充满。
南和谦先是朝着底层甲板的方向游去,发现那里已经浸没了海水。即使他参加过浮潜和深潜(需要用水肺)的培训,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在没有任何保护设备的前提下,就是在用生命冒险。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脑袋浸入水中,身姿矫健地穿梭在一片黑黢黢的长廊。灯光只能照射很近的范围,因此大多数时间,他更像是个瞎子,摸索着固体的墙面,还要注意躲避偶尔横冲直撞飘来的木桌子椅子等等漂浮物。凭借一点点晦暗的光线,他找到了103和104的金属门牌。这两间房刚好是走廊两侧相对的两间。103在南和谦的正上方,而104在他的脚下。
南和谦没有丝毫犹豫,率先向下游去,他握住了舱门上一个旋转的门把手,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打开,可舱门纹丝不动,不知是因为有人从舱内反锁了门,还是因为船体倾斜时造成门框变形卡住了,总之凭借徒手之力是撬不开的。南和谦不禁内心一沉,从船出现倾斜到半个船体淹没已经超过十几分钟了,如果南和宥真的被困在104房间,就算他有个超出一般强大的肺,可能都已经无法生还了。水流带来了一根漂浮的木制棒球棍。他抄着棒球棍朝着104的舱门和门锁就是一顿敲击,可惜水下阻力大,门不痛不痒只发出了一阵闷响,而门里寂静无声。
“操!”南和谦在心里骂了一句。他不得不放弃,朝上游了几米到了103门口,又照着那门锁狠狠地抡了数下球棒。一样,门依然是纹丝不动。
漆黑颠倒的走廊,压抑而窒息,再无生命的迹象。那一瞬间,南和谦感受到了彻骨的严寒,简直是浸在冰凉的泡尸水中。恶心,肺里的氧气也消耗殆尽,伴随而来的还有深刻的绝望。
今夜,他将亲手埋葬那个他恨了一辈子的人。全世界都不知道的是,他其实特别清楚,南和宥和他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孩子。恍惚间,一段尘封的记忆被撕开,那是缠绕他童年的梦魇,让他替自己的血液蒙羞。
他看到一个陌生女人,看年龄不过算是他的姐姐。她的脖子上戴着镶嵌了一排红宝石的皮项圈,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妖冶的光泽,项圈后方连接着一条长锁链,将她拴在一间牢笼。与其说是情妇,不如说她是父亲豢养的爱宠。
在很多影片中,她白皙的身体总是能隐约可见淤青和未愈的伤痕。女人身上有时候会被刻上触目惊心的文字。十岁的南和谦已经认识挺多的汉字了,那绝对不是用来得体地描述一位淑女的字眼。他们做出了一些超出十岁男孩理解范围的事情,即使他并非对成人世界一无所知,比如父母之间拥抱亲吻,甚至进一步的爱的语言,他都在生理卫生课上学过,或者通过国外的电影多少启蒙过。那是一种远远超越了“正常”的亲密,融合了极致的暴力美学,展现人类原始本能。眼前的一切都足以勾起成长期男孩的好奇心,他常常怀着罪恶感偷窥父亲的影集,每一次,脸都会红成秋天的熟柿子。在一部文件名包含了他出生年份的档案里,他发现那个姐姐小腹鼓起的照片。直到很多年后,他长大成人,才意识到那个女人是南和宥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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