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甜蜜 (不知秋)

　　乔储站在柜台后一手划着屏幕上的流水明细，一手拿着笔在账单上勾勾画画。
　　“咚咚”一阵规律的敲窗声透过猎猎作响的风声传到他的耳边，乔储循声望过去。
　　咖啡馆大门靠左的那片玻璃窗外，那个身穿夹克，头戴棒球帽的男人，正拿着手里的银丝眼镜，一下又一下的敲着玻璃窗。见乔储朝他看了过来，男人挑了下眉，眼里的闪着恶意，嘴角斜斜的一勾，露出一抹肆意张狂又恶劣十足的笑意，双唇一张一合无声的吐出一个名字‘乔储。’
　　几乎是条件反射，乔储将手里的笔一扔，整个人踩着柜台跳了出去，一手猛的拉玻璃门冲进了雨幕里。
　　“砰”巨大的摔门声引的玻璃门颤了两颤，霍景琛立刻从后厨跑了出来，却只看见那根滚落在门口的签字笔。
　　霍景琛脸色一白，也跟着冲了出去。
　　暴雨倾盆，雷声炸响，空无的街道上从拐角处冲出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紧紧追逐在一起。迎面而来的雨水几乎要模糊了他的视线，乔储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他等了整整一年，这人终于出现了。
　　像是对着这一带十分的熟悉，林起七拐八绕的闪进了商业街旁边的巷子，狭长复杂的胡同，没隔多远就有两三个岔路口，乔储都不记得到底转了多少个弯，等他再一次从左侧胡同口跑出来的时候，林起已经消失不见。


第四十三章 生命之重
　　老旧的巷子，雨水滴答在青石板上，不远处的电线杆上挂着的那盏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细长，乔储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微微喘了口气，双眼却被戒备的盯着四周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寂静幽暗的巷子，一切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左后侧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乔储立刻转身挥拳，林起侧身躲开的同时也挥出了一拳头，很快两人就缠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的毫无套路全无章法，两人就像是刚入社会的毛头小子，仅靠着蛮力去发泄心中的愤怒。
　　乔储一拳头大打裂了林起的嘴角，林起一脚踹弯了他的小腿，乔储拖着半弯的左腿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林起反手也掐了回去。乔储用尽全力压着林起撞向他身后的水泥墙，左右不过一分钟又被林起反压了回来，牢牢的困在墙角。
　　蓝色的闪电劈裂天空，林起的面容在雨幕里明明灭灭，他压低嗓音凑到乔储耳边低低的笑着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疯。”一字一顿，他用最轻柔的嗓音说着最恶毒的话
　　“混-蛋!”乔储目眦欲裂。
　　“哟，生气了，明明那个时候都已经疯了，怎么不好好的疯下去呢，非要清醒过来让自己难受也让别人不痛快。”林起的声音陡然上扬，毫不掩饰他的愤恨与憎恶，掐着乔储脖子的手迅速收紧。
　　乔储急速的收缩着鼻翼，呼吸越来越困难，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一手死死掰住林起收紧的双手，另一只手在墙角里胡乱的摸索着，墙角堆着不少的杂物，他刚刚隐约扫见过一块生了铁锈的铁锨，很快他就摸到了那块铁锨，铁锈刮的他掌心发疼，乔储用力握紧，使劲一挥，狠狠砸偏了林起的脑袋，血从他的额角留下来。
　　乔储趁机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然后抬腿踹了出去。林起被砸的正头晕，又被乔储狠狠踹了一脚，向旁边踉跄两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乔储扔掉铁锨，一把抓住林起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为什么，我们乔家究竟那里得罪了你，让你这样报复。”
　　刚刚清醒过来的那会儿，他将林起从头查到尾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找到两家可能结仇的迹象，林起对他所作的一切就像是根找不到源头的木刺，日复一日的刺翻他的指甲盖，日日夜夜如跗骨之蛆折磨着他的神经。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林起呵呵的失笑出声“得罪？说的可真轻松，我和你们乔家明明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说着林起又向乔储靠近了一分“可怎么办呢，我就是不说，我就是要让你，永远都困在这个未知的死局里，抱-悔-终-身。”
　　乔储赤红着双眼，一把将林起扔回到地上，单腿压在他的胸前，一拳打青了他的嘴角，另一拳打破了他的鼻梁骨“你这个疯子，变态。”
　　林起像被刺激了一般，眼神带上了一抹疯狂“疯子？变态？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这个疯子变态是怎么让你重回噩梦的。”
　　话刚落，林起用力掀翻压在他身上的乔储，还不等乔储站起身，林起已经抬腿踢到了他的小腹，一下重过一下，乔储蜷缩着身体，尽量避开要害。像是终于发泄够了林起渐渐停了下来，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注射器，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瓶透明的液体。乔储趴在地上低低的喘息，努力的平复着身体的疼痛。林起推了推针管，等液体从针头流了出来他才蹲在乔储面前。
　　银色的针头即使在黑夜里也很亮眼，像是又回到了那被幻觉支配的日子里，乔储不由自主的缩瑟一下，眼神又惊又惧。
　　林起晃了晃手里的针管，笑的十分开心“怕了？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忘了害怕是什么感觉了。两年前没弄疯你，这一次，我绝对，绝对让你疯的彻彻底底。”说完林起就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针管扎进乔储的左臂。
　　乔储发疯似的挣扎，可那冰凉的液体依旧不急不缓的流进他的身体。
　　看着乔储那愤怒不甘却挣扎不掉的模样，林起笑的更开心了“嘻嘻，真好，你又要疯了呢，你猜，这一次你还能不能清醒的过来。”
　　乔储死死的瞪着林起，目光如同要撕裂猎物的野兽。林起却毫不在意，拔了爪子和利齿的老虎，再凶也不过是只残喘的老猫而已。
　　他将乔储胳膊上的针管拔掉扔在地上，站起身走到离乔储三步远的地方，冷漠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乔储，如同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动物。
　　乔储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在渐渐模糊。他缓缓的眨了两下眼睛，双手撑住身体一步一步爬向林起。他不能疯，他还有仇没有报，他怎么能疯，他怎么敢疯，他好不容易才从那噩梦的深渊里爬出来，他又怎么允许自己再掉进去。
　　一步两步，乔储的左手顺利的抓住了林起的左腿。
　　“呵呵”林起轻轻抬腿甩开他的手，正要将他踢开，右边的巷子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起啧了一声，像是埋怨有人打扰了他的游戏，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起看了眼意识已经模糊的乔储才不太甘愿的转身离开。
　　老旧的胡同，青石板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一脚踩过去积水已经没过他的脚踝，霍景琛第一次觉得前方的路是这样的难走，冗长复杂的巷子，交错纵横的路口如同一座迷宫一样将心慌意乱的他困在这里。他急速的穿梭在胡同里的每一处角落，每一秒都像是有一年那么长，终于在拐过一个交叉口后他听到一声短促的喘息声，霍景琛当机立断迅速拐进右边的巷子。
　　看到乔储那一秒，霍景琛的心跳都停了一下。幕天席地，大雨瓢泼，乔储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小半张脸都浸在了积水里。霍景琛冲到他身边，单膝跪地，抖着手轻轻将人扶到自己怀里。秋雨刺骨，乔储的身体更是冷的可怕，霍景琛眼睛一热，横抱起昏迷的乔储就往医院跑。
　　乔储很瘦，很轻，可霍景琛却觉得自己的双手几乎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第二次了，这人已经是第二次在他眼皮子下出事了。一个人的生命究竟要有多长，多重，才能一次次的躲过生死，霍景琛努力咽下心中的晦涩，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抓住心中最后一丝救赎。
　　张烨赶来的时候，乔储还没从重症室出来，脸上的伤经过了一夜肿的更加厉害，青青紫紫的一片。张烨看着就有些想哭了，她是真的心疼乔储，这两年乔储的身体亏损的厉害，最近好不容易才养回来了一些，可眼下又满身是伤的住进了医院。张烨吸吸鼻子压下满腹的心酸和难过走霍景琛身边坐下来。
　　霍景琛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夜，淋了雨的衣服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还泛着潮气，右手指间夹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塌着肩膀，低垂着头，目光涣散跟丢了魂似的。
　　看着霍景琛那模样，张烨又忍不住替这两个人感到心疼，明明曾经是那么好的两个人，却因为种种原因差点弄的老死不相往来，好不容易见了面有了能解开心结的机会，还没等两人和好乔储就又出事了。
　　张烨轻咳了一声，出声安慰霍景琛“你别太担心了，医生不都说了乔储只是身体太差才会昏迷不醒的吗，他一定会没事的，两年前那么难的时候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夹着烟的手微微收紧，霍景琛哑着嗓子问道“这两年，他……”话没问完霍景琛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他想问这两年乔储过还好吗，可一想到乔储那单薄的身体，那花白的头发，他就一丝一毫都问不下去了。
　　霍景琛话没问完可张烨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接过话幽幽的说“这两年，他过的不好，一点都不好。”说着张烨低低的笑了一下带着世事无常的无奈“那个时候他病的很严重，或者说，他疯的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