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无法,被迫张嘴咬了一口,咔咔咔嚼了咽下去,虚弱着跟女人道谢。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是那边那个小帅哥的。”女人见郁欢恢复了点力气,把小脆鲨塞给了他,而后连连摆手,下巴一扬指向郁欢斜后方的位置。
郁欢扭头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个丹凤眼高鼻梁的薄唇大帅哥,大帅哥的头发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天然的,带着很多个卷儿,不土,挺洋气。
“谢谢啊。”郁欢再次道谢。
“不客气。”卷毛帅哥声音低低的,怪好听。
没等郁欢细细感受,卷毛帅哥手一扬,朝郁欢递来个本子,“这个还你。”
郁欢有些疑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自己的速写本么!
先前刹车刹得太急,他没来得及把本子合上,这会儿页面还停留在他刚画的那一页,只不过干净的线稿上多出了两三个脚印,应当是混乱中被人不小心踩上去的。
“哎,这是你的啊,抱歉啊,我好像踩了一脚。”给郁欢递小脆鲨的女人有些抱歉的挠了挠头。
“没关系。”郁欢把速写本合上,三两口将小脆鲨吃完了,说:“谢谢你们了,我没事儿,一会儿就好。”
“还是喝点水吧。”卷毛帅哥说着又递来一瓶装满的渔夫山泉。
郁欢想拒绝,但小脆鲨确实有点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水拧开喝了,甜滋滋的,好像跟自己买的味道不太一样。
果然别人的东西都比自己的香吗?
“我转你钱吧,这水算我买的。”郁欢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当场就要掏手机。
“没事儿,这我自己兑的葡萄糖,请你喝。”卷毛说着,像是怕郁欢追着要给钱似的,指指最后一排靠窗的空座位,“没事儿我就先回去坐着了啊。”
说完没等郁欢反应,脚底一抹油就蹿回去了。
郁欢:“……”
算了,不给就不给吧,大不了一会儿车停了过去找他要个微信,理由就是感谢好心人,要个好友位保平安图心安,然后悄悄转钱就好。
等等,这车怎么好像本来就是停着的?
郁欢后知后觉瞄了眼窗外,没有一路倒退的风景,也没有长久不绿的红灯。
郁欢担心这车是因为自己晕倒所以停摆了,连忙去看驾驶位的……
咦?司机呢?
作者有话说:
开新坑啦!欢迎点赞收藏一键三连(bushi)
欢迎留评讨论!以及,司机前排提醒:如有不适请立刻下车!
[比心]
2、南追
◎小画师和速写本◎
这是南追来到三江市的第七天,同时也是他坐1路公交的第七天。
陌生的城市对他这样的天涯浪客来说并不陌生,他早已习惯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之中,并热衷于将陌生变为熟悉,然后再换做陌生。
很多认识南追的人都无法理解南追这样的生活方式。曾经有个喜欢南追的姑娘在得知南追第二天就要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很是崩溃,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走,不走行不行?
南追答得斩钉截铁,“不行。”
那姑娘心理承受能力弱,听见这答案就疯了,哭着闹着要南追别走,说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喜欢他,多么多么的想要给他一个家,给他一个稳定的居所。
但那是南追最无法接受的生活方式。
“对不起,我不喜欢女生。”南追礼貌的拒绝了那姑娘,而后头也不回的两大步跨上到站的公交车,车门一合,他永远消失在了那姑娘的生命里。
南追像是一只难追的飞雀,想来则来,想走就走,没有什么能束缚他翱翔的翅膀。
除非……
公交车到了发车时间,司机上车关紧车门,一轰油门驶出了首发站。
南追睁开眼,在空旷的车厢里发现了两位“熟人”。
一位是坐在爱心专座上的白发老太太,老太太这七天里有六天都会出现在那个位置上,坐十三站到脑瘤医院下车。
另一位是坐在右侧倒数第三排的西装男人,南追在这七天里见过他四次,每一次男人都是西装革履,看起来光鲜体面,但就在前天,南追无意听男人接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男人好一通卑微致歉,听着让人倍感心酸。
谁都活得不那么容易,但谁都在努力地活着。
南追也是。他走南闯北,去过数不清的城市,坐过数不清的公交车。
在外人看来他是个有情怀的文艺工作者,每天靠着坐公交收集段子与灵感,撰写文章发表赚钱,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潇洒生活。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这样长在公交车上为的不是追求文艺与诗意,而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曾经在公交车上当过售票员的人。
那是他的生母范世音。
范世音在21岁时生下南追,在28岁时与南父离婚离开南家远赴他乡,没有告知任何人自己的去向,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
南追那会儿才七岁,不明白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只知道自己的妈妈不见了,他很着急地到处寻找,揣着十几枚1元硬币跑去公交站台,每看到一辆309路公交车他都会投币上车,盯着售票员阿姨猛瞧,瞧到眼熟的阿姨了他就会凑上去问问对方知不知道他的妈妈去了哪里,如果阿姨摇头,他就在下一站下车,等待下一辆309路公交的到来。
不知道。
没有消息。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南追有一种世界在逐渐崩塌的错觉。最终他跟车来到了终点站,跑去候车室问里边的司机叔叔知不知道范世音去了哪里,司机们连连摇头,最后还是跟范世音同一班车的司机叔叔站了出来,揉着他的脑袋,说:“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她不希望你们找到她,不过你要相信她会在这世上的另一个地方好好地过日子。”
“为什么?”南追不能理解,“妈妈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过得不好吗?”
叔叔面露为难之色,好好一个硬汉愣是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南追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找到妈妈,当面问问她为什么不要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跟他和爸爸在一起的生活不好。
但想要知道答案哪里需要找到范世音,没过几年,长大了一点儿的南追就知道了原因。
南父嗜酒,醉酒后有暴力倾向,以前范世音在,南父醉后只会拿范世音撒气,而范世音每次都会事先将南追支出家门,让他拿着好吃的好玩的去找楼上的小哥哥玩。
但现在范世音走了,南追没了保护/伞,自然而然沦为了南父撒酒疯的目标。
南追被打了很多年,终于知道母亲为什么在这里活得不开心,为什么会想要离开。
怎么会不想离开呢?她还那么年轻,往后还有大几十年的好日子在等着她,她不走谁走?
只是……她为什么不能带上自己呢?
南追每次被南父暴打时都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可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中考前夕,南父和几个酒友聚餐,回到家时一身酒气。南追知道自己要歇菜,回了房间反锁房门,但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南父那里有房间的备用钥匙。
亲儿子的锁门行为助长了南父的气焰,那晚是他揍南追揍得最狠的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南追因为昏厥错过了中考,第二天从病床上醒来时他思考了很久,决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南父见南追醒了,骂了他几句不争气的东西以后就跟着护士去外边办出院手续。南追自己拔了输液针,顶着一脑门儿的纱布,穿着病号服就跑了,并且一跑就再没回去过。
这世界很现实,没有钱就什么也做不了。
南追身无分文,也不敢回家拿钱,自个儿赌着一口气,白天去收破烂儿换钱,晚上去天桥下跟流浪汉挤一个桥洞。
也算他运气好,没收几天的破烂儿就遇到了家好心的面馆。
那时候抓童工抓得不严,面馆儿主人收南追当了个跑堂的,一天十块钱,工资日结,包吃包住。南追没什么怨言,只是一有空他就会拿着工资去坐公交车,也没个明确的目的地,就是从起始站坐到终点站,然后再从终点站坐回来。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找到母亲的办法。
一次找不着那就坐两次,1路车没人那就换2路、11路、319路,一个城市没有那就去另一个城市,总之,他得找到范世音,找到她,然后问她,问她……
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南追差一点就把头磕在了前座的椅背上,他稳住身形,抬眼发现先前在过道里站着的几名乘客此时已摔趴在了地上。
“我儿子!你压着我儿子了!”有位妇人刚爬起来就着急忙慌的去扶地上的一个大汉,大汉挣扎着爬起来,南追这才看到大汉身子底下压了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在妇人的帮助下起身,妇人拉着他焦急地上下打量,嘴里不停问:“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磕碰着了,你要给妈妈说啊!”
小男孩大概是摔懵了,表情木木的,好一会儿才摇头说没事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该起来的人都起来了,司机也重新起步把车子往前开了一段停靠在了路边,只有一个人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