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所有的支撑在纪霄掏出刀来的一刻,彻底崩塌。
“不要——!”
纪仲年这一声并没能阻止纪霄的疯狂,他像一个做手工的匠人,在林斯身上划出道道色泽刺眼的口子,面上带着扭曲的恶意,一刀又一刀,仿佛陶醉其中。
“纪霄!”纪仲年的声音沧哑至极,就像气管被刀割破一样,“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林斯?我把我的命给你,你来拿!”
好熟悉的一句话啊,林斯想。
上辈子,纪仲年也是这样用尽生命去爱他,不惜毁掉自己所有的尊严,不惜用自己的命去跟一个绑架犯谈判。
“我求你。”
三个字,从纪仲年的口中出来。
可他向仇敌做出的最大妥协,换来的只是纪霄歇斯底里的大笑——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让纪仲年感受这种被绝望蚕食的悲哀。
在过去那两年里,他日日夜夜受着这种滋味的折磨,被纪仲年夺取一切,被纪仲年羞辱,被纪仲年逼得无路可走,与妻儿沦落到暗无天日的境地。最终,他的妻儿还被迫葬身异乡,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他要纪仲年也体会体会这种感觉,下半辈子的每分每秒都生不如死。
纪霄用手机摄像头对准林斯:“林先生,说两句遗言吧。”
掀了掀受伤的眼皮,林斯通过这个圆圆的黑色摄像头,就这样与纪仲年对视,眼里全是浓稠的不舍和爱意。
说好的,要同床共枕一辈子。这婚还没结呢,怎么就要说遗言了?
可无论如何,林斯猜想,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在几分钟后死去,而纪仲年,也需要再次经历亲眼目睹爱人死去的痛苦。
“哑巴了?快点!”纪霄不耐烦地踹了几下林斯的脊背,暴躁地催促道。
他已经等不及要见证这场复仇演至高潮了,这令他的血液像开水一样沸腾着。
林斯的喉咙被涌起的血沫呛着,艰难地发着声,“纪老爷,别难过......忘记这一切,好好地......生活......还有,我很爱......很爱你。”
事情似乎已经没有可以逆转的余地了。
纪仲年那么爱护、捧在手心上的一个人,此刻已经慢慢被死神收归囊中,连说话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在这辈子短短的三年里,林斯曾经抱有希望,希望自己能和纪仲年白头偕老,但目前看来,上帝大概并没有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
而结局,也告诉了林斯最悲惨的答案。
在刀子捅进心脏的一瞬间,林斯便觉得身上所有痛楚都得到了解脱,不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独传进耳膜的纪仲年的凄吼声令他难过。
“林斯——!!”
这三年的种种,在林斯脑子里飞驰而过,像一个阑珊的走马灯在转,每个画面几乎都有纪仲年的存在。
他留不住,但是怨不得,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从上帝手里偷来的一段时间,如今,又到了该还回去的时候。
就是有一点遗憾,舍不得那些曾经说过要与子偕老的誓言,又或是在饭桌上吵架拌嘴的日子,还有无数个与纪仲年接吻的美好时刻。
耳边好像有纪仲年的哭声,但听不大清了。印象中,他只觉得纪老爷是个眼里不会出水的人。
有人说,濒死能凝望幻象。
在这一刻,视线里的色彩都变得一塌糊涂,唯独最最中央的人像,是纪仲年的脸,清晰真切地映在林斯开始涣散的瞳眸中。
——纪仲年就是他的幻象。
林斯满眼都是纪仲年,只有纪仲年。
因为这个人是他无父无母的一生中,所能遇见最亲、最爱的人。
白驹过隙般,他们在一起的三年时光,就是林斯的小小世界里发着星耀的幻象,直至眼睛闭上前的一瞬,幻象才伴随着死亡而消逝。
林斯再一次,在他的爱人面前死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加插个番外,但不是完结哦,也是属于正文。
第42章 番外:仲年(2)
林斯走的这一年,冬季来得特别早。
天很冷很冷,雪下得特别大,即使在白天也很难见到冲出云层的日光。
“今天几号了?”
“纪总,今天是十二月三号。”
魏平依旧是那个尽职尽责的助理,此时,他正站在纪仲年的床边,面无波澜地与之对话,告诉对方今天的日期。
但是,靠在床上的纪仲年看上去比他还要没表情,眸色淡淡,毫无波动地放着空,就像没有风吹的潭水。
“公司有没有重要的事?”纪仲年顿了顿,又问,“纪霄呢,近期有没有什么动作?”
“公司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魏平答他,“下周有个董事会,我已经帮您告知不会去了,会议记录我会及时汇报给您。至于纪大少爷......他在牢里,死刑月底执行。”
说到后半句时,魏平八风不动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却也仅是稍纵即逝。
“牢里?死刑?”纪仲年侧过头来,瞳孔收缩起来,惊讶的神色覆盖了他平静的面容。
他实在很难相信自己听见的,怔怔看向魏平:“为什么?”
魏平道:“因为,他杀了人。”
“杀了谁?”纪仲年又问。
“杀了……林斯。”
“林斯是谁?”
外面的白雪又大了,呼啸的冷风不停地拍打窗户。
之后的十多分钟里,魏平第一百九十七次告诉纪仲年,这大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仲年静静地听着,入耳的一字一句都没能唤起他一起情感,像......一个事不关己的陌路人,在旁听他人的故事。
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而那个叫林斯的人,就是填补在这片空白记忆里的陌生人。
“你没开玩笑?”纪仲年皱了皱眉头,对魏平所说的一切感到怀疑,虽然面前这个是他最为信任的特助。
“没有,纪总。”魏平摇头,语气真实,“我所说的,没半句假话。”
“我跟那个、那个……”纪仲年揉揉眉心,“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着?”
“林斯,”魏平提醒他。
纪仲年道,“我跟那个叫林斯的有过一段?”
魏平点头。
不得不说,听完魏平说的那些后,纪仲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听故事的这十多分钟就是人生里一段最无聊的时间,何其荒诞。
“......你继续说。”纪仲年仍是半信半疑。
他两瓣瞳仁里映出窗外太阳的浅金色,若细看,能发现这漂亮的瞳仁时而会因魏平的讲述而颤动,微微收缩。
大概是因为,他感到非常意外。
他意外自己竟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而且听魏平的口吻,自己应该是很爱这个男的,不然怎么可能会在一起三年,还为这个男的做了一堆匪夷所思的事情。
例如给西城那个破烂的贫民窟投下一大笔钱;几乎是做公益一样去帮助扶持那里的人;纪霄把这个男人作为要挟他的筹码;他还因为这个男人的死而消沉颓丧......
这一切实在过于荒谬。
纪仲年压根不相信自己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也不相信自己的性取向会跑偏。
他说,“纪霄竟然用一个男人来威胁我,这手段低级且蠢。别说是我根本不喜欢男人,就算是我真有一个情人,我也不会为了她做到这份上,根本不理智。”
纪仲年无法想象魏平嘴里那个故事的逻辑和头尾,也无法想象自己过去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世界上真有一个人会令他喜欢到这地步吗?不可能。
“纪总,林先生他......他不是您的情人,他是您的爱人。”魏平道。
“都一样,”纪仲年有些烦躁。
魏平已经习惯他这副听到自己情史后错愕又不耐的样子了,忽然问他一句:“那纪总,您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忆的吗?”
纪仲年一愣。
怎么失的忆?
对啊,自己是为什么会忘记所有事情?
纪仲年想了想,没想起来,再用力地想了想,脑袋忽然像有个炸弹爆开一样剧痛!
“啊——”他疼得不得不捂着脑袋,发出了难熬的闷哼声。
魏平急匆匆地去找医生,没过一会儿,他带着专为纪仲年诊治的精神医师及时赶来,给纪仲年打上了一针镇定剂。
“纪先生,您冷静一下,”医生道,“您需要休息。”
药效渐渐发作,纪仲年的身体感觉到困倦无力,眼皮子像垂了千斤的铁,耐不住要合上了。
这个房间早已经改成了一间专门的精神疗养室,魏平和医生扶他躺在床上,很快,他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纪仲年睡了大抵有三四个小时。
他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很朦胧,而且似乎不是一个美梦。
醒来时,纪仲年的脑袋昏昏沉沉,思考和回忆东西的能力很弱,而且太阳穴会突突地发疼。
侧目,他发现有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旁边,正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一些事情。
“纪先生,你醒了?”精神医生问他。
“嗯。”
纪仲年定了定眼睛的焦距,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体依旧是有点累,每个动作都好像需要用很多力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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