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为什么。”
要是肯说,早就说了。
*
韩司君生日当天,清晨五点。
蜷在被子里的韩子期,直接寒亭松的呼唤声折磨醒。
“小孩,赶紧起床,就等你了。”
接下来,他们要赶去迪士尼,庆祝他哥的二十八岁生日。
而这件事,韩子期上了车以后才知道。
寒亭松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辆拉风的红色敞篷车。立春不久的清晨,仍没有睡醒的韩子期被迫坐在车后排吹凉风,只觉得身边的人都疯了。
韩子期支着下巴,强迫自己睁开眼,看着韩司君愉快的笑脸,长出一口气,默默忍受下来。
他们赶在迪士尼开门时到达目的地,刚走进门口,韩司君就被卖纪念品的商店吸引目光。
里面人山人海,韩子期没跟进去。
十几分钟后,寒亭松领着他哥出来,手上还拿着三个外形夸张的卡通发箍。
他哥一向很喜欢唐老鸭,自觉把那个戴在头上。
“你要哪个?”寒亭松把剩下两个发箍晾在他面前,“都是你哥挑的。”
“哪个也不……”
韩子期话还没说完,他哥直接拆开米妮发箍,戴在他头上,“弟弟戴这个,这个好看。”
随即,韩司君又把米奇样子的戴在寒亭松头上,满意道:“弟弟戴女朋友,亭松弟弟戴男朋友。”
“谁要当女朋友。”韩子期耳尖发烫,边说边伸手要去摘,“幼稚。”
“不可以,不许摘,谁都不能摘。”
他哥发了话,韩子期不想惹寿星不开心。可十几岁少年的面子大过天,一个大男孩,头上却顶着个夸张的粉色蝴蝶结,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寒亭松扬起嘴角,顺势摘下自己头上的米奇,和他的换了位置,“行,那让你当男朋友。”
“好看好看,这个更好看!”他哥兴奋地鼓掌,随后拉住两个转圈圈,“我们是米奇一家人。”
“弟弟,我们去玩旋转木马。”转完圈,韩司君拉上他,正要往人满为患的区域走。
寒亭松拦住二人,“君哥我陪你去。”
“好!”
韩子期长出一口气,让他坐旋转木马,比让他戴发箍还难。
离开前,寒亭松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实在不想戴就摘了,没事。”
没等他回应,寒亭松就跟着他哥来到旋转木马区。
韩子期扬起手放在米奇耳朵上,看着和他戴情侣发箍的男人。
抿了抿嘴角,收回正要取下发箍的手。
谁要做你男朋友。
两个大男人玩了六七趟旋转木马后,韩司君又在绘画区停下脚步。
韩司君坐在桌边,把其他二人拉过来。
他给每个人递来一张画纸,“哥哥画弟弟,亭松弟弟画哥哥,弟弟画亭松弟弟!好啦!”
见韩子期不拿笔,韩司君选择一支他最喜欢颜色的油画棒,塞进韩子期的手心,“弟弟快画。”
韩子期上次用蜡笔画画,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美术课上。
“怎么,觉得我太帅不敢动笔,怕玷污了我的盛世美颜?”寒亭松坐在他左边的位置调侃。
“神经病。”韩子期换过黑色蜡笔,低下头。
所有人都画完后,韩司君转头看他,委屈道:“弟弟画错了画错了,哥哥让你画亭松弟弟,你为什么要画一只猪?”
“这就是他。”韩子期对自己的画作十分满意,甚至还在旁边加了对话窗口,上面写着:我是寒亭松。
“不对不对,这个不是亭松弟弟,亭松弟弟没有这么大的耳朵,也没有这么大的鼻孔,这个是猪,这个就是猪。”韩司君跺着脚,越说越着急。
韩子期难得没理他哥,满意地欣赏自己的画作,转而对身旁的男人说:“喜欢吗?”
“当然。”寒亭松支着下巴,挑了挑眉尾,“喜欢的…不得了。”
此时,穿着卡通服装,热情洋溢的服务人员走过来,“请问,各位需要给画镶上迪士尼限量版画框吗?都是纯手工制作,价格有一九九,三九九和五九九,可以根据您的需要选择呢!”
寒亭松拿过韩子期刚画好的他,对服务人员说:“另外两幅给我用最贵的框镶起来。至于这幅,你们的框太便宜,我回头要打造一份纯金画框,才能对得起画手的一片真心。”
“神经病。”韩子期懒得理他。
二十分钟后,三个人拿着总价值一千多的画框离开绘画室。
紧接着,二人又被韩司君拉到拍大头贴的地方,三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共同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寒亭松和韩子期分别站在韩司君的两边,等着寿星选择喜欢的背景框。
随后韩司君拉着他们拍各种奇奇怪怪的照片。
第一版拍完,韩司君明显意犹未尽,又分别和两人拍了双人照。
在韩子期以为要结束时,韩司君把他俩推进了狭小空间,“好啦,现在剩下弟弟和亭松弟弟拍合照拉!你们快一点呀。”
寒亭松转身看着他,耸了耸肩,“配合一下吧,寿星钱都交了,不拍可就浪费了。”
韩子期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屏幕上投射出他和寒亭松的样子。
“你这个表情真不可爱。”寒亭松看着镜头说。
韩子期看着摄像头下的两个人,男人稍高他一点,头上还带着女朋友米妮的发箍,而他则带着男朋友米奇的。
因为发箍大到夸张,两个人的肩膀还有大约十厘米的距离,却因夸张的发箍而被迫贴在一起。
“喂,又想什么呢,看摄像头。”寒亭松提醒他,“我要拍了。”
韩子期并不习惯拍照,更不适应在摄像头前笑,在屏幕上倒数计时还剩一秒时,他突然被身旁的男人搂住。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十厘米变成了三厘米,甚至是更近。
只有一瞬间,男人松开搂着他的脖子。
相片是从寒亭松那边出来的,韩子期接过合照,照片里的他在被搂住的瞬间,表情里藏满了十几岁少年说不清道不清的惊讶和悸动。
但一点也不生气。
既然当初没生气,现在也没必要生气吧。
在他晃神的间隙,大头贴被男人抢过来,顺手塞进衣兜,“走吧,你哥要等不及了。”
韩司君的生日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直到看完迪士尼的烟花夜场才彻底结束。
他和他哥都因疲惫而坐在车上一路熟睡。
韩子期做了个梦,梦到一片葡萄园,上面满是暗紫色的成熟果实,散发着甜美又醉人的香气。
直到他被寒亭松叫醒,身上搭着男人的外套,上面带着后调香水的味道。
他和他哥哥依次醒来下车。
寒亭松从后备箱拿出一份生日蛋糕,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来得及,正好上楼许愿。”
在他哥二十七岁生日的最后半小时,温暖于点着的蜡烛和香甜的奶油蛋糕中。
在吃过一块奶油最多的蛋糕后,韩司君乖乖回房间睡觉。
韩子期从浴室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男人躺在他铺好的地上。
韩子期小心走到床沿,窗外的月光顺着窗帘缝隙钻了出来。
房间变得异常安静,男人翻了个身。
韩子期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最后说出了一句:“晚安。”
“嗯,晚安。”
韩子期总觉得,夜深人静时的那个人,总比白天冷漠一些。
不知是阳光照射下的他藏匿得太深,还是昏暗的环境容易暴露出本性。
“今天谢谢你。”
长时间没有回应让韩子期莫名慌乱,甚至开始反思,是否哪句话说错了。
但找不出原因的紧张却最为磨人。
“从你口中说出谢谢可真难得。”寒亭松终于开口,“下次,不如来点实际的。”
韩子期很想问,实际到底是什么实际,但没有勇气,只能假装睡着。
*
物理竞赛分为初赛和决赛两场,初赛就在本市举行。
每个城市的前三名顺利晋级决赛。韩子期以本市第一的成绩轻松划入决赛名单中。
他哥生日第二天,寒亭松和韩司君一起送他去机场。
从小到大,两兄弟几乎每天在一起。特别是韩司君得病这六年,韩子期从不敢离开他哥,只担心唯一的亲人也会离他而去。
“小孩,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寒亭松强调,“任何时间。”
“弟弟考试加油!弟弟最棒了!”韩司君含着糖开心道。
“嗯。”韩子期应了一声,“我走了。”
本市离上海大约三个半小时的航程,到达后,韩子期给寒亭松发信息报了平安,便随主办方的车来到考场附近的酒店。
这家酒店有些年头,酷似九十年代的招待所,房内只有一张一米五成两米的床。
单人的房是韩子期特意向主办方申请的,原本并不太抱希望,却有意外惊喜。
比赛安排在下午三点,考试时间为两个小时,本次考试为网上阅卷,交卷一两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明明一天就能完成的比赛,主办方却要在当晚举办一场颁奖名义的聚会,硬生生把回程时间拖到第二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