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期转头看向窗外,河畔对面的夜店仍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天空却开始飘雪花,
韩子期一遍又一遍回忆和寒亭松相处的日子。想他的喜好,他爱去的地方,想那些会留给他深刻印象的场所。
直到河面被雪染白。
韩子期从储物柜里拿出扳手,拧断了厨房的水龙头。
水从水管中喷流而下,四散飞溅。
他转身穿上外套,又从衣架上收起寒亭松的衣服,开门跑了出去。
室外的雪风原比他想象中猛烈,寒风一刀刀刮在他脸上,吹的他睁不开眼。
直到他来到离家最近的便利店门口,停下脚步。
他走到马路边,看到蹲坐在一旁,穿着浅灰色条纹线衫的男人头上积了层薄雪,纤长的睫毛还挂着融化的水滴。
“家里的水管坏了,没人能修。”
韩子期走到他身边,从兜里掏出一枚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草莓味的,要和我回家吗?”
*
成熟男人和小孩子的区别在于,当他人先一步放下姿态时,你只需要给出一个台阶,便是对他人的最大尊重。
寒亭松微微扬起嘴角,接下他手中的棒棒糖,“我前段时间不是刚修好的,怎么又坏了?”
“那谁知道。”韩子期完全不心虚的样子,把外套递给他,“肯定是你手艺不精。”
寒亭松起身穿上外套,“我不是教过你怎么修,你为什么不自己弄?”
“家里有一个人会修就够了。”
你会了,我还学他做什么。
“还有,我没早恋,也没喜欢的人。”
“突然说这个干嘛?”寒亭松看着他笑:“怎么,等着我喜欢你呢?”
“你……”韩子期想发怒,却忍了下来。
“好了,不逗你了。”寒亭松帮他弹了弹发梢处的雪,“冷吗?”
明明在室外冻了两个多小时的人是他,却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冷不冷。
“没你冷。”
“我还行,扛得住,毕竟还年轻。”
“老男人。”
“喂,我哪里老了。”寒亭松哭笑不得,“明明正当年少。”
“赶紧跑两步吧,你不冷我冷。”韩子期主动拉着了寒亭松的袖口,往家门口跑去。
虽然只是袖口,却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拉血缘关系以外的人。
有人的陪伴,才是家。
*
到家后,韩子期站在一旁,看着专心修缮水龙头的寒亭松。
穿着舒适家居服的男人,把坚实的后背展露在他面前。即便房间内有暖气,却还是感受到男人身上沾染的冰凉水汽。
韩子期拿了条浴巾披在他身上,又把刚才煮好的姜丝可乐递给他,“把这个喝了再去洗澡。”
寒亭松接过碗,揉了揉少年的碎发,“谢了。”
“记得洗澡时把水温调高点。”还未从柔软抚摸中回过神的他,仍带着些尴尬,避开男人的眼神,轻声道:“那,晚安。”
“晚安。”
*
即便是身体素质再好的青壮年,睡前洗了热水澡,喝了姜丝可乐,却还是没能扛过近三个小时的寒风。
早上,当韩司君把早餐端到桌上时,寒亭松才从床上爬起来。
寒亭松当初应聘了一家武术馆工作,来一中教课,仅属于外聘关系。
除了每周一次的学校课程外,寒亭松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武术馆上课。主教散打,偶尔也教跆拳道。
到了寒假,迎来了武术馆的旺季。
寒亭松从昨晚后半夜就觉得浑身无力,起床时头昏压花,早饭也没胃口吃,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却被人拽了回来。
韩子期把他按在沙发上,手心贴上额头,眉头一皱,“今天请假,别去上班了。”
“今天有三节课。”
“你发烧了,不适合上课。”
韩子期没再理会寒亭松的意愿,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
这个男人连手机密码都不设,韩子期记得武馆老板的名字,打开微信翻出了相应备注,以寒亭松的口气向老板请了假。
又把人拉回床上,盖上被子躺好。
韩子期帮他测了体温,37度8。好在不算高烧,去药箱翻出了退烧药给他吃下。
生了病的寒亭松整个人无精打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却让人多了一些保护欲。
寒亭松的床摆在窗边的位置,外面风冰雪地,即便窗户紧闭,也能感受缝隙处的刺骨凉风。
“你去我房间睡。”韩子期说。
寒亭松把自己蜷在被子里,“别闹,让我睡会儿。”
“我没跟你开玩笑,去我房间睡。”
直到寒亭松被他拉着来到卧室,盖上被子,周身被温暖的环境包围,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因为药物的催眠作用,再加上温暖柔软的床,寒亭松逐渐熟睡过去。
韩子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注视着男人足有十几分钟。
发烧的脸上还带着红晕,纤长的眼睫毛垂落下来。
今天男人的身上的香水味很淡,隔着一米的距离,几乎闻不到。
韩子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受了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想要凑近闻一下他身上的味道。
他双手支着柔软的床垫,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大脑完全不受控制,把鼻尖凑向男人。
在马上接触到耳根的一刹那,明明熟睡已久的人却突然睁开眼。
只有零点几秒的间隔,韩子期的心咯噔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心虚小孩,心底乱了无数个节拍。
他迅速站起身,手指下意识攥住衣角,“我,我去做午饭。”
直到他来到厨房后,才彻底清醒过来,头埋进臂弯,蹲在厨房角落里。
室内的暖气烧烫了他的耳朵。
没出息。
韩子期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拍打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从那种奇特的感受中恢复过来。
他哥工作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中午正是饭店生意最忙的时候。
之前有他哥,韩子期从不下厨。
现在家里有个病号,外面的食物太油腻,他只能慢慢回忆,他哥曾教过他的食谱。
韩子期熬了一些粥,又搭配了两个清淡小菜。饭菜上桌,也没他以为的那么难。
一切完毕后,韩子期进屋叫韩亭松吃饭。床上的男人侧着身子蜷在一旁仍睡得熟。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这个人早上也没吃饭。
他把指尖轻贴在男人的额头,但男人的反应力永远在他之上。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体温,就已经被一双微热的手掌握住了。
韩子期抑制住倏然狂跳的心脏,正想抽回手,奈何那人握得太紧,怎么都挣脱不开。
可寒亭松明明还在熟睡的状态,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把他的手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轻薄柔软的棉质上衣并不能阻隔对方胸腔传来的平稳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轻缓而有力。
韩子期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
只是……
原来会心跳加速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韩子期保持微微向前倾的动作待了一会儿,直到男人握着他的手逐渐松散,他才趁机抽离回来。
指尖还留着灼热的温度,韩子期轻轻摩挲,低声喊道:“起来吃饭了。”
寒亭松眉头紧皱,下意识在胸口胡乱抓了一通,却什么都没抓到,才不情愿地睁开眼。
“没胃口。”寒亭松的声音带着大病过后的嘶哑。
“没胃口也要吃。”韩子期站起身,把杯子递给他,“先把水喝了,我去给你热饭。”
当韩子期端着饭回到房间时,桌上的水一口没动,床上的人抱着他的被子又睡了过去。
“起来喝水。”韩子期口气冷漠,完全不像是对病人说话。
寒亭松如同没听到一般,背着身子一动不动。
韩子期伸过胳膊,拽住被子的一角,毫不留情的从寒亭松身上扯出来,“不喝水,就去外面睡。”
没有温暖被子包裹的寒亭松蜷着身子,不情愿地睁开眼,抱怨道:“这是对病人该说的话吗?”
“你喝不喝?”韩子期端起桌上的水杯。
眼前的寒亭松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撑着胳膊起身,半靠在床边接过他手中的玻璃杯,“你这么凶,看谁以后敢要你。”
温水顺着口腔滑入寒亭松的嗓子,浇灭了口腔的干涩,整个人瞬间舒服不少。
韩子期接过空玻璃杯,坐在床边,把成粥的碗递给他,“你自己能吃吗?”
寒亭松仍旧昏昏沉沉的,半闭着眼睛靠在床边,随时都有可能从床头滑落下去,“我要是说不能,你还能喂我?”
寒亭松的烧还没退下来,根本没吃饭的心思。他正打算顺着床头继续往下滑,就算没被子也得睡觉。
“张嘴。”
寒亭松的唇边被一个温热的硬质金属边缘触碰,他唇边下意识后退了几厘米,垂目睁开眼。
在眼睛的正下方,冷白皮的手握着一枚金属光泽的圆勺,上面是冒着蒸汽的白粥。
对方的行为出乎寒亭松的意料,即便腹中翻江倒海,他还是张开嘴,把满满一勺的白粥都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