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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月 (funny2333)


  梅洲君从衣兜里取出一只银质打火机,斜在引纸上,火苗立时窜起,在引纸边上红鲜鲜地打着卷儿,仿佛人心中某些无处落脚的欲望,大当家几乎是冷眼看着他把火苗按在了引纸上,发出哧的一声响。
  “你这是做什么?”大当家微微冷笑道,“烧几张纸,算得了什么?就是把梅胖子抓来点了天灯,也......”
  梅洲君摇头道:“烧起来更干净。”
  他那几根手指就斜拢在引纸上,变戏法似的,将之三两下拨弄成了一支纸筒。纸筒屁股上呜呜地窜出一股猩红的热气,被乱雨扑打了几下,那薄纸因此飞快坍塌下去。
  梅洲君果然如所说的那样,略略转动手指,令小火衔着纸筒,烧得异常细致,又在火苗灭尽之前,凑过去吹了一口气。
  笔直的一口冷气。
  那纸筒为之一振,扑簌簌掠出一串火星,转眼消弭在江水之中。
  大当家盯得双目发酸,心里那点冰冷的怨愤,如同在虚空中乱刺的刀尖一般,在筋疲力尽之时,猛然落了个空。
  火烧到尽头,就是灰!
  这血海深仇的尽头又是什么?
  他的胸口猛然起伏了一下,双目疾电般贯入水中,似乎想刨根问底,只是这滔滔江水,如何给以回答?乍一眼望去,除却倾盆大雨之外,便只有船头如注的血水,一冷一热地在江水中激荡。其间伴随着割鱼刀贯入人体的声音,起初还嫌尖锐,到后来就如砍瓜切菜般,只有骨骼被剁碎的沉闷声响,听得人从胸臆间一阵阵发酸。
  因恨而流的血,是无穷无尽的,这一场血战已然到了尾声。
  有了陆雪衾作保,他这一头的压力大减,手下人也终究占了上风,那船头悬吊的渔灯已灭去了大半,只剩下十来盏还在风雨中颠扑摇荡。
  “啊啊啊啊啊!”
  一声异常可怖的惨叫冲天而起,正是猫三的声音!
  事到如今,胜负已分!
  这伙叛徒一心投机,血气不足,眼见猫三身死,哪里还有负隅顽抗的心思?几乎顷刻之间,剩下十余盏渔灯齐齐熄灭,那几条小船借着夜色的荫蔽,几乎是作鸟兽丧,只是大当家哪里会放过他们?
  一时间,江上又窜起几声惨叫!
  梅洲君迟迟没有动作,似乎是看得有些痴了,直到陆雪衾一把扭住他的肩肘,将他别到身后:“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大当家猛然回过头来,独臂已经端稳了枪,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梅洲君。
  他那双鹫鸟似的眼睛,阴沉沉地泛着光,从梅洲君的额顶打量到咽喉——这么近的距离,梅洲君的周身要害,都被笼罩在他的枪口下!
  那食指猛然扣下,子弹脱膛而出,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砰,砰,砰,砰!
  枪响得很慢。
  歪把子枪红热的枪管被拧在这一条独臂中,几乎每开一枪,都伴随着剧烈的肌肉痉挛,他是凭着炸膛的风险,硬生生打空了这几发子弹,虎口被烧灼得漆黑,鲜血从裂口中暴溅而出。
  四声枪响。
  四颗子弹,歪歪扭扭地分作两列,这几枚漆黑的子弹孔,犹如新烫出的戒疤,一一钉进了船舷中。
  “我欠了你一条命,还给你!”大当家厉声道,“你身上的账,我容你赊上半天。半天之后,你们一行人,如果还在鄂江沿岸出没,休怪我赶尽杀绝!走!”


第91章
  有了大当家这一念之仁,梅洲君一行还当真登上了北上的火车。
  这恐怕还是梅洲君头一回坐四等车厢,车里连条像样的长凳都没有。搭车的都是当地人,说是搭还不恰当,这地方穷山恶水,是没有火车站的,只能趁火车减速的时候乞求列车员的通融,送上一把铜子,好扒上这一趟北上的列车。
  梅洲君他们运气不差,正赶上一伙当地人扒火车的当口,车厢内外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和人头一起攒动的霉腥气,浓稠得像是入了梅。新来的十几双脚踢着前人的脚后跟,楔子般一寸寸从人缝里敲进去,惊起了一地的叫骂声。
  “他娘的,新来的挤什么呢?上赶着奔丧呢?”
  “哎呦,我的鞋子!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的鞋踩掉了?哎,哎,你别走!就是你,什么人呐?”
  “让一让,让一让!这实在没地儿了,让我再往里挤一挤,这半个屁股都快挤出去了......”
  “还挤?怎么不挤进你老娘的肚皮里去?说你呢,还往里头挤?”
  一片叫骂声中,梅洲君趁乱将芳甸母女安置在了窗边。四姨太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又在路上吞了些药,这会儿终于不再打寒战了,只是紧紧搂着芳甸。玻璃上灰蒙蒙的天色垫着她半边面孔,在颧骨上烙下了一块铁青色的瘢痕,看起来异常不祥,但人好歹还是清醒的。
  “大少爷......”她断断续续道,“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老爷......老爷去哪了?”
  到了这时候,她还记挂着梅老爷。
  “这趟火车我打听过,是从豫地转道入京,顺路的时间不长,估计再有个把钟头就能到豫地了,我们得找准时机下车,再从陆路去晋北,”梅洲君道,“秋姨,芳甸,接下来恐怕还要奔波一阵,你们趁此机会好好休息。”
  芳甸忽而仰头道:“大哥,我们还去找爸爸么?他都撇下我们了。”
  这女孩子本来就性格倔强,又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往昔那点血缘亲情竟如银山般倒坍下来,任谁都听得出她对梅老爷的一点怨气。
  “芳甸!”四姨太道,“你爸爸这个人......他就是这样子的,也不是存心抛下我们,只是自顾不暇......再说了,单只我们娘儿两个,碍手碍脚不说,死抓着你大哥,又像什么样子呢?”
  知女莫属母,芳甸那点心病一下就被这三两句话击中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梅洲君唇边却忽而露出一个笑影来:“这么见外?先去晋北,找个安稳落脚的地方,等风头过了,不管是北上还是回蓉城念书,都有旁的门路在,不急在这一时。”
  他说话的腔调慢悠悠的,别有一番文雅在,很能安抚人心。芳甸纵然是心中不安,也被他按下去了,筋疲力竭之后,每一根骨头都像溺水似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支撑不起来。
  晋北......晋北......念书......要不是这一场变故,她明儿一早还得去念书......晚上应当温习哪一课......
  梅洲君就立在她身边,和那陌生青年说什么话,声音压得很低,渐渐地模糊在梦里了。这火车颠簸得厉害,梦里仿佛有什么昏黄的月亮,在海水里异常惊险地涌动,那浪峰亮得刺目,一棱棱铸在海面上,说不出像枕木,还是像关押鸟雀的银笼,闷得人透不过气。她被呛醒了五六次,天还是深黑的。
  就是这么一个倒霉梦,也还没能做完,天快亮的时候,芳甸突然被推了一把。她整个人都神经紧绷着,竟然往上窜了一窜,刚睁开眼,窗外就掠过一串砰砰砰的闷响。
  这时候天色尚暗,沿途都是莽莽平原,只有远处树林间腾起了一大团黑影,很快就被扯散了,化作无数沙尘似的黑点,那种鸟雀振翅的声音终于清晰地抵达她耳中。
  “什么......那是什么?”
  梅洲君一手扼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不对劲,前头恐怕有变故,白珩,你听见了没有?”
  陆白珩正色道:“不错,是枪响。能惊动这么多鸟,恐怕人数还不少,是有埋伏?”
  “不是冲我们来的,”梅洲君摇头道,“几个小时前,我们就已经进了豫地了,我听说这地方多流寇,八成是在械斗,不知道是官还是匪。枪弹无眼,得当心点儿。”
  “械斗?”陆白珩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忍不住叫道,“谁挑的路?”
  梅洲君泰然道:“我。”
  陆白珩脸色更古怪了:“我就是抓条狗来闻一闻路,都比你挑的强。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不宜出行?”
  他这回倒不是存心奚落,只是被梅洲君这一路的遭遇唬住了,心里一泛嘀咕,自然就脱口而出。梅洲君仿佛也有些自惭似的,顺着他的话头道:“可惜,可惜,下回是得靠玉小老板来闻路。”
  陆白珩恍然不觉,只是道:“我找路的本事自然比你强,你可别想挨着我,鬼知道你那是几辈子修来的霉味儿,我们说好的,一到晋北就分道扬镳——不对啊,你们祖上的缺德事儿怎么就应到你身上了?”
  芳甸原本心中惴惴,两眼不停往窗外瞟,被他们这一通插科打诨下来,心里的那口气又憋不住了,猛然宕了下来。梅洲君那只手又适时地按在她发上,非常柔和地向下施力。
  芳甸一下就会意过来了,搂着四姨太,弓身靠在车厢上,以免被窗户外突入的流弹所伤。
  梅洲君的判断丝毫不差,火车开到树林边时,那枪响一下就清晰了数倍,任谁都听得出来,不远处正有人交火,车厢里立时骚乱起来。
  “什么动静?是......哎呦,是枪声,这是打起来了!”
  “枪?林子里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
  “还看,信不信一颗枪子崩掉你的脑袋!快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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