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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月 (funny2333)


  “一意孤行,你是痊愈不了了。”梅洲君喘息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晋北都不是安乐乡,日本人虎视眈眈,陈静堂转眼又至,外忧交加,你何必留着我作内患,不如......”
  他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少督军,二公子醒了,正在四处抓人问那一位的下落。”
  “伤势未愈,就在房里待着,不必出门。”
  “是,少督军。”
  陆白珩醒了?
  这还是他这些天头一回听到外人的声音。梅洲君抓着他们交谈时的一线空档,缓了一口气,心中倒泛起一点儿同病相怜的意味。
  看来做弟弟的亦多嘴多舌,才转醒便挨了禁闭。
  “您要的车也已经到了。”
  “开到院中,靠门熄灯,”陆雪衾吩咐道,“等半个小时。”
  “是!”
  半个小时?他要做什么?
  梅洲君本能地捕捉到了一点儿危险的气息,只见陆雪衾坐起身来,取下大衣,在侧袋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张相片被扣在了床上。室内漆黑,仅能隐约看清轮廓,但梅洲君依旧在骤然涌上心头的熟悉感中,惊怒交加,将铁链挣得铮铮作响。
  “原来你生得像你母亲。”陆雪衾道。
  “你去过老宅了?”梅洲君咬牙道,“你碰我的东西......”
  他母亲存世的相片寥寥无几,他离开梅宅时年纪尚幼,藏了一张在镜台底下,这一点隐秘的思念本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不料却被翻了出来。
  “梅家老宅并不干净,你房里的,我原封不动,除此之外不该有的,都已经烧了,”陆雪衾道,“连暮声何以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
  梅洲君忍着怒意,反问道:“信?”
  梅氏老宅的所在,有心者并不难打探,连暮声并不清楚他途中的遭遇,来信探问是否平安,亦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些信落在陆雪衾手里,正给他的疑心下了一剂烈毒,难怪又发起疯来!
  陆雪衾以拇指截住他腮上的冷汗,道:“以此信送他下九泉,也不冤枉吧?若他老实待在蓉城,我倒是无暇去杀他。只不过......地狱无门,他倒是押着几车皮货,要登门寻你作客来了。第一封信,两月之前,问你是否平安。第二封信,时隔半月,车队自蒙古启程,沿途风物......可笑至极!”
  梅洲君喉结震颤,一时间冷汗直流,先前蛰伏在对方话锋里的杀机,终于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
  “第三封是电报,来得更是迫切,他已至晋南石淞码头转作船队,不日便可抵达晋北,如此殷勤,岂能不报?”
  “够了!如此报应......岂能不恨?”
  “七日之前,那一日确是良辰吉日,我的人得手时,你正落进我怀里,”陆雪衾森然道,“听说鬼亦畏恶人,粉身碎骨之后,今日到望乡台上,他可还敢来看你?”
  七日之前,良辰吉日!
  一拜天地,洞房花烛。过鬼门关,入枉死城。
  那夜红帷低垂间竟摇曳着如此的血腥气,如今骤然回想,迷雾散尽,仅有无数滴血的恶鬼,于半空中盘旋啸叫,腥风翻涌间,那点令人作呕的旖旎尸山血海般反扑回来,令他猛然伏在床边,干呕起来。
  只是他进食甚少,腹中空空,倒是眶子里倒出几点热泪来,还没坠到腮边,便又被陆雪衾的指腹截住了。
  “为他?”
  梅洲君一动不动,脖颈的线条几乎凝固在夜色之中,仿佛以钢笔戳划出一道凄凉的墨色,飞快渗出发寒的毛边来。
  “你真是......我从前只以为是疯病入骨......”他喃喃道,“如此......面目可憎!有这样斩草除根的手段,你何不连我一道......你只敢以此逼我,不敢消除此孽么,陆雪衾!”
  陆雪衾道:“你的死讯已经传到家中了。”
  第二封东西被他推到了梅洲君手边,纸药包和床褥厮磨的声音,竟然类同钝刀割肉。
  梅洲君手指一动,触及其中扁而硬的药片,仿佛小虫被碾平的硬壳。
  这里头只有半颗药,药包上散落着一点儿药粉。
  药粉?剩下的药去了哪儿?
  “没有第四封信了,从今往后,梅宅便干净了,”陆雪衾盯着他,唇边忽而泛起一缕罕见的笑意,“你可知道,人间亦有广寒宫么?”
  与此同时,梅洲君终于尝到了腮边腥苦的泪,里头裹着淡淡的药味。
  陆雪衾蘸在指腹上的药粉,原来早已化入他泪中。
  这一剂猛药里似乎蕴含着什么神经毒素,他颅中剧痛,眼前白光乱窜,目疾再度发作,仅能抱头在陆雪衾怀中乱撞,却被后者更用力地钳制住了,脱力时的冷汗足足渗透了几层衣服。
  陆雪衾打横抱起他,打开了房门。
  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瞬间,中天月如霜。


第137章
  陆白珩那日重伤昏迷之后,在病榻上躺足了七天。
  这期间他并没有全然昏死,而是被斥离于肉身之外,眼看着自己向鬼门关淌下去。那一枚洞穿背心的枪孔一刻不停地吸纳着他,仿佛母体鸿蒙未开的子宫,猩红、昏暗、温暖,他像漏向皮外的葡萄那样,在无尽疲惫的重力中由生坠向死。
  这感觉他亦不陌生,幼时那一场高烧,陆氏一脉无数次的出生入死,身上数处旧伤......他不知和阎王几回照面了。
  唯一不同的是,虚无之中,有一只手死死拉着他。那五根指头里的牵肠挂肚一下就把他的神魂绕住了。
  梅洲君正抱着他。
  难不成要死在这家伙怀里?到时候那眼窝里若能滚出一滴泪......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时,还颇有几分悲壮。奈何心思一动,一切都失控了,他连手指头都看管不住,何况是向来不服输的嘴!
  ......照见......己心?
  为梅洲君挡下这枪,难道不是出于一股子不服输的憋闷么?怎么死到临头,脱口而出的却是真心?
  偏偏这话简直像在嘴里筑巢已久,趁他无暇管束,都扑楞楞地飞出来了。陆白珩头昏脑胀,腔子里被震得嗡嗡直响,比命不久矣更要命的是......这难堪的、预示着一败涂地的倾慕,竟然逮着空子钻出来了。
  倾慕?
  他对梅洲君抱着的竟然是这样的感情?
  这一下晴天霹雳劈得他心跳过速,热血没能冲进颅中,便从枪眼里一股脑儿岔了出去,简直是老天派来催命的!
  这家伙听清楚了没有?怎么抓住他后心的手依旧如此稳定?仿佛全天下只有他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都既往不咎了,不想听也不成,至于把冲出口的话再鬼鬼祟祟地拾回去......死者为大,绝无可能!
  指不定就是最后一眼了,贪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一生中唯一不怕向冤家低头的时候,也唯有将死的瞬间了。
  只一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陆白珩竭力睁了一下眼,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的,像是沉在水里的光斑。他透过光斑窥见梅洲君煞白的脸色,这隔雾看花似的一瞥,忽而为他挣得几许清明。
  就这么死了,虽说无悔,却也并非无憾。
  “梅洲君......”他喃喃道,“抱紧一点儿......好冷......”
  偏偏在这一瞬间,小车刹停在了虚虚摇曳的红光之中!
  人声......脚步声......数不清的手电光束......血灯夜行......援兵......大哥来了。
  梅洲君的手颓然松开时,他心口的热气也猛然往上一浮。
  这口气一散,他的意识也就混沌了。有大哥在,诸事无恙,什么悔憾不甘,也俱沉入海底了。
  这七天功夫都泡在刮骨疗毒的苦海中,漫长得无边无际。
  就这穷酸地方,能搜刮到的好药估计都用在他身上了,医生来来去去的换了好几个,也不知大哥从哪搜罗来的。只是取子弹时用的依旧是那瓶痛起来要命的鼠尾油,想来大哥已和戏班接上头了。
  陆雪衾在取子弹那会儿全程坐镇着,红净手里的药瓶重逾千斤,其中八百斤是被那目光浇铸出来的。好不容易等子弹从肌肉间挤了出来,又是一长串的清创缝合,他整个人被麻药浸透了,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死是横竖死不成了,他嫡亲的大哥便又放任他在病榻上生熬,仅仅每日头尾露一回面,盯着他换药。
  这也就罢了,那外衣襟口上往往还裹挟着一缕淡淡的气息。陆白珩闻着了几回,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不是他大哥身上那种沉而冷的味道。这气息格外清冽,仿佛他大哥衣上上一缕并不服帖的走线,游丝软线飘无影,只让人恨不得伸手揪过来,看个究竟。
  梅洲君身上的伤也不轻,又皮娇肉嫩的,难不成爬不起来了?还是赚够了他的便宜,翻脸不认人了?大哥一定又抱过他了,耳鬓厮磨的时候,也不知道惦记着伤员么?
  姓梅的再不来,害他含恨死了,往后烧锡箔都会回潮!
  “大哥......”他脑中混沌,在换药时发起了胡话,“梅......梅洲君......”
  话音刚落,他大哥两只眼睛就黑阗阗的,从鬼门关里发厉光了。
  “冷......衣服......”
  没等到裹着梅洲君气息的外套,两床硬邦邦的棉被倒是砸了下来。陆白珩本就因枪伤换药俯趴着,这下差点没被压得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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