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月 (funny2333)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funny2333
- 入库:04.10
做大哥的道:“活着。”
梅洲君虽早从他的态度中窥见一二,听见这句准话,依旧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在鼻端嗅了一嗅。枕边人有一瞬间的紧绷,反手将他腕骨扼住了。
“枕戈待旦,何苦来哉?”梅洲君道,“磺胺粉的气味......大公子面冷心热,想必是亲自看顾取子弹了,等二公子醒来,汪汪两道泪泉是少不了的。金钱鼠尾油......红净亦在身边?不错,这地方缺医少药,料想也不会放他。只不过——今日怎么没了烫伤药的味道?大公子,你背上的烧伤好了?”
陆雪衾以指腹抵住他滚动的喉结,稍一用力,道:“闭嘴。”
梅洲君声带受制,咳呛了一阵,转而以气声道:“陆雪衾,你不肯以后背示人,这几日鲜少露面,不单是有要务在身吧?那一日,你从火车站爆炸中死里逃生,甚至比我先一步到了晋北,却腾不出手来收拾我这叛徒,赤雉他们都失控了,你身上的伤很重罢?”
陆雪衾并没有动作,梅洲君在他怀里转侧过去,以手按在他肩侧,悄然向后背淌去,两枚指头猛然在肩缘立住了。后者的肌肉链便肉眼可见地开了锋,硬梆梆地格挡着他的探寻。
梅洲君一字一顿道:“是植皮手术?”
陆雪衾霍然起身,道:“看来铁链还不够,得找个铁笼子才能关住你。”
梅洲君道:“你可饶了我吧,我只不过说了句老实话。说起来,大公子这样一表人才,却是色中饿鬼,那一天把背后的缝线挣裂了吧?难怪大不如从前......啊!”
话音未落,陆雪衾已扼着他的脖子,将他一把按进了软枕之间!那缎面齐齐倒灌进他口鼻中,除洗发膏的淡香外更有一缕性事过后的生腥气,他仅仅是嗅了一嗅,胃里便猛烈翻腾起来。
“挣裂了又如何?”陆雪衾俯近他耳边,以一种古怪的语气道,“缝线用的是你一缕头发。”
梅洲君倒当真被呛住了,伏在枕衾间猛烈咳嗽起来,陆雪衾五指如铁钳一般,他眼前很快就黑斑乱窜了。
这种压迫感他再熟悉不过,陆雪衾的暴怒往往裹挟着凶险的情欲,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几如同时冲上礁石的两股急流,拉锯之中,波光激荡,他不知多少次险些溺毙其中。
但这一次,他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杀机。
“大公子被戳中了痛脚,不能如从前般逞威风,不如杀了我灭口......嘶!”
他后颈上都是咬伤和淤青,雪白的皮肤紧绷着,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暴行?一股钻心的痒痛顺着那铁钳般的五指,深深吃进了肉里,他脸上痛色乍露,又被压制下去了。
“从前?你还会想起从前?”
“昔日所赐,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的是恩还是仇,两人俱心知肚明。陆雪衾目中生寒,却避而不提,只是道:“这地方缺医少药,麻药不足,针线入体的时候,我忍不住在想,能令你背叛我的到底是什么?是筹码不够重么?”
“够重了,压得我都透不过气来......咳咳......”梅洲君艰难道,从枕头里挣出来一线,“我可没卖你,只不过有一件事,你应该调查过了吧?我们在圣玛丽医院遭遇了伏击,那里头并没有陈静堂。这一手声东击西,必然是因为行动计划走漏了风声,这么一想,大公子怀疑我倒也无可厚非......怎么,那一日你的人死伤颇重吧?多年基业一朝尽丧,虎落平阳,翻作丧家之犬,大公子若是揪不出叛徒,可当真无颜见江东父老啦!”
陆雪衾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扼住他下颌,往侧面一扳,只见冷汗涔涔中,他的脸孔竟透出奇异的潮红来,瞳孔亦直勾勾的,仿佛高热之中望见了似梦非梦的残影。
“这便发怒啦?”梅洲君一笑道,“同等滋味,是你陆大班主令我尝遍的。”
他被铁链锁了这些天,就是泥人也烧出了三分火气,陆雪衾身上那些偏激和执拗亦无形间侵入他骨血中,新仇旧恨齐齐翻涌,岂能不在口舌上泄愤?
果不其然,一束陡然加重的呼吸直直打在他颈上。梅洲君敢这么激怒他,自然有安抚的手段,当即伸手环住他脖颈,用力一勾,令这百炼钢倾塌在自己怀里。胸骨间受压迫的剧痛霎时间蔓延开来,这一个硬邦邦的拥抱硌得他浑身作痛,果然是一柄冷铁!
陆雪衾虽不受驯,但也没什么挣脱的意思,只是如渴水的凶兽般,伏在他一汪心跳声中。
“陆雪衾,”他在一片寂静中道,“你保不住我。”
第136章
陆雪衾一顿,仿佛觉得这话颇为可笑:“保你?”
“方才我所说的话,赤雉他们必然不止一次向大公子进谏过。若非你一意孤行,将我锁在房里,如今我怕是吃遍陆氏刑讯逼供的手段了吧?”
陆雪衾冷冷道:“你一身的反骨,想必是不怵的。”
果然如此!
陆氏一脉同仇敌忾,同气连枝,最忌讳的莫过于背叛,火车站一役可谓伤及根本。陆雪衾如今重伤渐愈,正是重拾人心的时候,虽顶住元老的强压保下他,但绝非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自若。
要从他手底下重获自由,势必以同等的价值去换,这正是苦海中的一线生机。
他想要什么?怎么才能打动他?
“大公子这几夜回来,身披霜雪,兼有许多隐忍不发的火气,想必是扛了重压吧?解铃还须系铃人,陆雪衾,你将我锁在这里,于眼前的困局毫无裨益。陈静堂近日将在晋北出没,为将功折过,我替你探探他的真面目,如何?”
陆雪衾忽而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高耸的眉骨之下,逼出两道阴鸷的目光。
“真面目?你凭什么判定我没看清他的真面目?”
梅洲君奇道:“你们这些人,哪个不精通乔装改扮的本事?他陈静堂手下血债无数,行事又低调,岂能在光天化日下现身?更何况......”
他顿了一顿,以指腹按住陆雪衾眉骨上一道短短的弹片刮伤。
“你身上的爆炸伤大多分布在背后,车厢燃爆时,你在车门处遭遇陈静堂一行的正面阻截,烟雾弥漫,血流障目,在这时候贸然出车厢和陈静堂对上,必然上插翅难飞。只不过......既然无从近身,陈静堂的面容必然也掩没在烟瘴深处了吧,如今正是......”
“陈静堂?”陆雪衾不无讥诮道,“办事不力,常氏岂会容他?”
梅洲君一怔,心中霎时间掠过一道灵光。
看来那一场对局间,常氏虽棋高一着,却并非毫无代价。陆雪衾舍得一身剐,也要离间他与陈静堂,废其左膀右臂。
常云超日益加重的疑心病一朝被引爆,陈静堂自然失势,这一回远赴晋北,既是失意远放,亦是将功补过。
偏偏陆雪衾手握县城,改头换面,蛰伏于宋道海鼻息之下。狭路相逢,双方之间必有一战,只看谁的刀磨得更快。
只是......为什么是晋北?
他原以为这两股势力正如虿盆中彼此撕咬的毒蛇,先后盘旋至晋北,如今看来,陆雪衾却是意不在此,一定别有目的。
什么目的?能令他暂且搁置血海深仇,蛰伏于此......
他脑中忽而掠过一句话。
——为这如愿以偿,你我皆需付出一些微末代价。
代价?
“当日帮你脱身的,到底是什么人?”梅洲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思如电转,“助你死里逃生,又将你秘密送往晋北,代价不小吧?”
陆雪衾脸色平静,似乎并不为他的刺探而发怒。梅洲君在这无形的纵容之下,接着道:“让我想想,你在蓉城一带如鱼得水,耳目众多,连陈静堂都一时奈何不得你,这一位必然身居高位......是陆督军当年的故交?怎么,少督军也有为恩情所挟,受制于人的一天......唔!”
他口中一痛,两根手指毫不客气地捣入他齿间,直逼喉口深处,那一条猫舌头无处闪避,他几乎霎时间尝到了磺胺粉的腥苦,差点没吐出来。
“不错,察言观色的本事又长进了。”陆雪衾淡淡道,指节顶住他软腭,用力刮蹭起来,两指进犯时浓烈的下流意味令梅洲君脸上变色,眉毛紧皱,但唾液依旧不可避免地淌了满颊。
陆雪衾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脸上蔓延的潮红,忽而低声道:“我为什么留着你的舌头?”
这话显然是自问了,答案亦来得出乎意料。梅洲君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瞳孔里深而暗的意味,那两根手指便从他痉挛的喉口里抽了出去,一个遮天蔽日的吻横压而来。
梅洲君肺里仅有的空气都被榨空了,整个人如溺水一般,他甚至能听到颅内充血的声音,无数汩汩作响的猩红气泡,在天旋地转间掠向另一个人口中,陆雪衾渴水之时,总是恨不得啖空他血肉的。
“我有时候会想吻你。”
他听见陆雪衾在唇齿间道,那两根手指按在他眼睑上,在缺氧时瞳孔惊悸的震颤中,精准地截住那一点儿湿润的瞳珠。
“我为什么留着你的眼睛?”
梅洲君斜睨他一眼,猛然闭上了双目。等那一个吻从他口中撤离时,他十指已在窒息中深陷进了陆雪衾肩后,将那一处缝合伤再次挣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