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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月 (funny2333)


  奉秋从陆白珩胳膊底下挣出半边脸,气喘吁吁道:“师哥!怎么样,这药能用么?”
  梅洲君将宣传单揉作一团,道:“非但不能用,也不能看。”
  “连看都不能看?”
  “怕只怕病从眼入,心病难医,”梅洲君道,“这地方能太平多久,还得看宋道海的决断,奉秋,你们虽在此住下,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要提防日本人的举动。”
  陆白珩哂道:“日本人鬼鬼祟祟的,也翻不出花来,兵来将挡就是。等一等,梅洲君,你拿了药,我送你出去。”
  陆小老板主动送客,这还是头一遭,梅洲君颇有些讶异,不由得转过头去,陆白珩却并不拿正眼看他,只一言不发地走了一阵,眼见得后台在望,这才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来。
  红布里裹了一口颇有份量的铜匣子,正是从水匪处得来的那一顶凤冠。
  “我打开来看过了,从中找到了一样东西,”陆白珩道,伸手从箱底的衬布里抽出一张相片来,“你认一认,应当有你师父在里头。”
  相片有些年头了,是一群伶人在条幅前的合影,上书有访英曲艺界联合会留影的字样。哪怕隔了这么一张磨蚀大半的相片,依旧能窥见诸多名家灵动的神韵,随便往哪家戏院门上一贴,都能博得满堂喝彩。
  陆白珩曾在红净处见过一份差不多的剪报,推算时间也正合适,是以认定了这其中的武丑便是老班主。
  “你们不是找不到相片么?正好拿去供着。”
  梅洲君接过来打量片刻,忽而流露出一点啼笑皆非的意味,道:“原来如此,这一顶凤冠是我师父用下来的。”
  “你师父?他不是扮小丑的么?”
  “你忘了?苏锦秋前辈当年害了病,是我师父反串了花旦,这套头面不知怎么流落到了日本人手里,竟还引起了一场误会,”梅洲君道,“师父他老人家难得反串一次,竟然还惹出一段风流账,恐怕九泉之下亦会捧腹呢。你瞧,这居中的便是,哪有神态这么促狭的花旦?必然是师父。陆小老板,多谢你。”
  铜匣之中,那一顶凤冠明珠生晕,触在他唇角笑影上,竟如雪月交辉一般。陆白珩本是存了邀功的打算,却又被无形间挠了一下,飞快别开眼去,却正对上一道外来的目光。
  一辆陌生的小汽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台侧,后座靠窗处坐了个男子,左眉上并生有三颗红痣,如弯月一般,其下伸出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凤冠上。
  这意义不明的一眼,很快就缩回去了。
  杨七郎就立在车边,此时他们走得近了,便能听见隐约的交谈声。
  “杨班主,旧庆喜班的劳班主,同我还有一番交情,哪想到会出这么一桩事,当初......说了是把这片地盘给我......不不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到了火燎眉毛的关头了,这才令杨班主捷足先登,这也是机缘!不过......杨班主,看你们一行人翻新了戏台,手头也拮据,我倒是腆着脸,想来做一做幕后的东家,按进账分成。我在城里也有些门路,等县城开了,我便能向各处堂会引荐,也不算埋没了你们一身的本事。”
  听他口气,倒像是看中了戏班,要设法盘下来了。
  梅洲君低声道:“是盐业署的车,从县城出来的。”
  “县城?不是封道了么?”
  “或许真如他所说的,有一些门路在里头,”梅洲君道,“也不奇怪,盐田大多在县城外,盐业署的人势必要进出收盐运盐。”
  “郎先生,你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算不得什么班主,盘下庆喜班也是我们东家的打算,杨某人是做不得主的。”
  郎先生道:“东家?原来是我唐突了。你们东家可来了?”
  梅洲君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杨七郎便笑道:“东家是忙人,一时得不了闲,得隔一阵子才过来,这才托我照看着戏班。”
  “原来如此,”郎先生道,“此事虽然不成,戏我却是爱看的,杨班主,日后正式开戏了,劳烦给我留个座儿!”
  “那是自然,郎先生慢走。”
  等汽车开出去了,梅洲君方才道:“车里还有几个人?”
  “三个,”杨七郎道,“这位是盐业署的郎先生,过去就常到庆喜班听戏,还有几位是由他带出来测试盐质的。少班主,这里头有什么异样么?”
  梅洲君正待开口,心中却微微一动,转头望去,那车窗已经悄无声息地摇上去了,仅有三枚红痣贴在上头,仿佛刺出血的针尖。
  是那位郎先生,还贴在玻璃上,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


第117章
  盐户黄家。
  芳甸扶着四姨太靠坐起来,一口一口将菜汤小心喂进她嘴里。四姨太皮肤虽如槁木一般冷硬,骨头却是软的,止不住往女儿身上歪斜,将汤水呛得到处都是。
  “哎呀!”芳甸一惊,一把搁下汤碗,去擦拭炕面,这种手忙脚乱在黄莺子的注视下,更添几分羞窘,“莺子,真对不住,弄脏炕面了,我会收拾干净的。”
  黄莺子连忙扶了四姨太一把,道:“没事儿,你娘使不上力气,这样低着头,咽不下去的,就靠我身上吧,我托着下巴,你好来喂汤。”
  这盐户家的女孩子,手脚颇为伶俐,芳甸见她将辫子拢到颈侧,轻轻松松伸手将四姨太抱牢了,血色沿着腮角的轮廓,粉扑扑地没入颈中,这样的鲜活正是闺中娇养不出来的,一时间不知是愧疚还是欣羡。
  她在心中喊了一声姆妈,只是母亲身上终究没有什么可以寄托,便在默默无声中,喂四姨太吃完了那一碗热汤。
  “芳甸,你娘亲的病,还是得去看看大夫,只是......只是好大夫都在县里,我娘说,要是实在不成,就找附近接生的黄阿婆问问药,她还会请神呢。”
  芳甸轻轻道:“我大哥去拿药了。”
  “你大哥?”黄莺子睁大眼睛,忍不住抓着枕巾,拿指头绞了几个圈儿,“是了,你大哥一看就有法子,不像我家黄豆子,连吃豆子都得我来剥!只不过......芳甸,你方才说,你们一路上吃了许多苦头,钱财也散尽了,这关头要想买药,不知得花多少钱呢,要是吃紧,你要是不嫌弃......我手头倒是攒了一些,是织布挣来的。”
  钱!
  芳甸猝不及防,竟被这一个明晃晃的字震住了。
  她是梅家的女儿,有这样一棵参天巨树荫蔽着,从来不曾为吃穿用度发过愁。直到如今,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境地的不同,那几只装体己钱的锦囊,早在梅玉盐的拉扯下,散落在水匪手中。
  这是充饥的钱,也是救命的钱,她终究不能长久攀附在大哥这一根独木上。
  “莺子,你会织布?”
  黄莺子将手底下的枕巾展平了,道:“喏,这幅枕巾就是,哎呀,不成,这幅都皱皱巴巴发黄了,不好看!芳甸,你等等我!”
  她急匆匆下了炕,在抽屉里翻了一通,小心捧出一块布料来,拂去了上头的微尘。
  “看这个,这一块就是我织的包袱布,三尺四寸的料子,里头镶了贴布绣,结实耐磨,已经有县城里的娘子要去了。”
  芳甸小心地碰了一碰,道:“莺子,你的手可真巧,能不能教教我?”
  “我们盐户人家的女儿,看灶煮盐的空档里,总得补贴家用,说起来,我们邻家的罗姊姊,织出来的布平整漂亮,绣工也拔尖,那些凤穿牡丹,鸳鸯戏水根本不在话下,那才是顶顶厉害的,我就不成......对了,芳甸,你不是布行的小姐么,怎么不会织布呀?”
  芳甸被她这无心一问,弄得脸上发红。
  “我在家里的时候,只织过帕子,是卷草纹的,断断续续织了小半个月,后来有事,就搁置下了。”
  黄莺子恍然大悟道:“是了,布行的小姐,是不用织布的。不要紧的,我来教你,我们这儿都是些斜纹粗布,好上手得很。你赶得巧,织机正在我手里,芳甸,你过来看!”
  芳甸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被她抓着手,带到了屋角的长凳边,那儿搁着一台铁木织布机,擦拭得锃亮,一匹斜纹布刚织到一半,搭在台面上。
  黄莺子撩起料子看了一眼,道:“这是我娘织的,我得替她织下去,我看看,四丈八尺......还得织十几个钟头。”
  芳甸茫然道:“十几个钟头?”
  “织布可耗工夫了,只可惜借不到织袜机,要不然织上一打两打,还能快些换钱。芳甸,快坐过来,这一匹斜纹布得赶工。等我娘回来了,还得连夜往下织。”
  “要得这么急?”
  “是日子不对,这一台织机,明日就轮到罗姊姊家了,再过一阵子是凤儿,赶的是各家开灶的时间,得赶紧织完才行。”
  这一台铁木织机,竟然还是几家凑起来轮流用的。
  芳甸刚踌躇起来,黄莺子便笑吟吟道:“你就别担心啦,不论到哪家,机子都有空置下来的时候,我们常凑到别家去织布的。芳甸,你还会卷草纹呢,城里的新鲜式样,你是不是知道得不少?”
  “嗯,我记过一些。”
  芳甸同她凑到一处,正听她叽叽喳喳讲些织布的法子,便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布帘外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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