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
曹焕略感受宠若惊,自己是值得这两个字的么,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重复以上动作多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及从何说起,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谭北海:要是你答应的话,明天我让榕榕来接你。”
曹焕用手点着手机屏幕纠结了会儿,打字道:
“你火奂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呲牙]”
“谭北海:[微笑]”
曹焕叹了口气,总觉得受之有愧,他呈大字形躺了回去,望着天花板发呆,没过几秒,他突然坐了起来,捞过靠墙放着的一副拐杖,一撑一跳地往厨房蹦去。周丽华正在厨房里吊着嗓子唱邓丽君的歌,她手上剁着人参,往要给曹焕煲的汤里放,余光瞥见曹焕过来了,她忙停下手里的活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趿拉着棉拖鞋走过来,想把曹焕往外扶出去。
“是不是饿了,先去餐厅等会儿,我给你盛碗人参薏米粥。”
“我不饿,是这样的妈,就那个和我一起的,头上受伤的朋友他出院了,我打算明天去看看他。不过空手去总是不好的,也不用太麻烦,您明天给我熬汤的时候帮忙留一份,我带过去给他也补补。”
周丽华两手一拍,往厨房看了眼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那锅汤,不同意道:
“可不能这么敷衍!这党参枸杞筒骨汤是给你补腿的,你那朋友是头受伤,一带过去,人家就能看出来你是从自己这里分出去的了。瞧你这孩子,我听说小谭当时可背你走了不少路呢,这人情世故的东西一定要给足了。”
“我们哪儿那么讲究啊,真不用这么麻烦。”
曹焕有点急地想阻止周丽华,自从上回痱子事件后,周丽华自责了好几天,他看着都心疼,现在为了他的营养还每天起个大早亲自煲汤,他可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让周丽华劳心劳力。
“就听我的,你们现在年轻人和朋友相处啊,都太随便,小事可以糊弄过去,这种大事可不行,想要友谊长存,先不管别人怎么做,你自己首先要上心,不能让对方寒心了。”周丽华说着解了围裙挂在厨房门把手上,她从餐桌上拿起小钱包及布袋子,走去玄关套上了鞋,“正好,我要去街市买只本母鸡,顺便挑些好的脑花回来煲个枸杞脑花汤。对了,小谭吃不吃脑花啊?不吃也没关系,要是不吃的话,只喝汤也好,我打算用本鸡汤煲,到时候这营养全在汤里面,我好好调个味,给做得吃不出脑花味来。”
“我也一起去,帮忙拎东西。”
曹焕撑着拐杖想跟过来,周丽华掩嘴一笑,搓了搓他脸颊道:
“你呀,就好好待在家里,真要帮忙的话,先帮我把枸杞拿一袋出来用温水过一遍,等我回来了,再帮我把脑花上的筋膜给挑了。还有,看好时间,再过5分钟记得把灶上的火关成小火,我马上回来。”
周丽华走出大门,哼着歌下了楼梯。韦博豪回来后听说曹焕第二天要去谭北海家,连说了三声好,从橱柜里搬出三个大礼盒——一盒麦片,一盒酱鸭,一盒坚果组合——全是他单位发的过年福利。拿出三盒后韦博豪觉得礼数还是不够,琢磨着出门再拎些保健品回来,被周丽华拦了,拉着胳膊带到餐桌前坐下。
“你也不想想,这么多东西你要你儿子怎么拿,是不是嫌他腿伤得不够重啊。”
“怕啥,来接他的时候我给拎下去就好了,是吧儿子。”
“是是是。”
曹焕被勒令先啃筒骨才能吃其他,这会儿吃得满嘴油,说话也含糊。韦博豪得到了曹焕的认同,得意得很,挑起筷子夹起一块碎肉满意地嚼着。结果就是,第二天黄榕开着微公交那辆二人座的车来的时候,看到远处走过来的曹焕和拎着大包小包的韦博豪,傻眼了。黄榕忙恭恭敬敬地跟韦博豪问了好,两人费了老大力气想把这些个礼盒塞进后备箱,但都以失败告终——要么放进了礼盒放不进曹焕的拐杖,要么放进了拐杖,礼盒就横竖都进不去。韦博豪也是个倔性子,死活不肯减少礼盒的数量,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提议道:
“看我这脑子!在这儿忙活半天,小姑娘,你开我车就好了呀!你这车给我吧,我们小区前边就有个还车点,待会儿我帮你把这车还了,你们快结束的时候告诉我声,我来接他。”
韦博豪说完也不等黄榕回答,将礼盒一齐串在胳膊上,哼着歌往地下车库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道:
“在这儿等着,都别跟过来了,我把车开上来。”
黄榕对这阵仗是阻拦也不是不阻拦也不是,只能求助地看看曹焕,曹焕哈哈笑了两声,手里捧着保温盒,对黄榕耸了耸肩。
“曹焕哥哥,你这真是大户人家啊,叔叔也太客气了,等会儿回去了我哥一定得瞪我,小时候别人给我颗糖他都得跟我说半小时道理。”
“谭北海还有能连续不断说教半小时的时候?”
“那可不,我们这群人有几个没听他说过教的。哎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就、那个、到时候我就不拿上去了哈。”
“不行,我要是把这些都带回来了,那念我的就是我爸妈了。”
谭北海住的地方是检察院分的宿舍,环境优雅,种满了高高矮矮的绿植,环境极佳,小区不对外开放,要刷卡才能进,门卫特别严,笔直地站在岗亭里,眼睛从进出门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黄榕拎着几个大礼盒和一个保温盒上楼敲门的时候,能看出她确实有些紧张,看来谭北海给她小时候的阴影是真不小,不过还好来应门的是黄园生,这让黄榕松了口气,跟捧着个烫手山芋似的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快速换鞋跑进门去找谭北海了。这么多东西一下扑过来,打了黄园生一个措手不及,他先保住了绝对不能落地的保温盒,只能让几个礼盒乒里乓啷地摔在了地上。黄园生一脸状况外,看着一地的红盒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朝里大喊了声:
“榕榕姐!这什么情况啊?”
黄榕完全不理,她在房里走了一圈,听到从厨房传来了谭北海的声音,便拐进了厨房,进去前,她不忘朝门口的黄园生做了个鬼脸。黄园生撅噘嘴,先把保温盒放在玄关鞋柜上,他快速将大大小小的礼盒全抱进客厅随意放着,给曹焕清出了一条进门的路线。
“曹哥!你等一下!”看见曹焕正要进门,黄园生忙跑过来搀扶他,让他先在玄关小凳子上落座,“知道你要来,我哥让我去租了个折叠轮椅,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来。”
曹焕点点头,把拐杖靠墙边立好,等待间隙里,他环顾四周,谭北海住的这房子比较没有生活气息,极其整洁干净,简直就像是上学时即将面临检查的宿舍一样,暴露在外的储藏格子几乎是空的。曹焕不经意在心里比较起了自己住的地方,他是倾向于囤东西的那一类人,只要是能放东西的空间,他基本不会放过,比如肥皂餐巾纸这些,家里就有好几箱,但是吧,东西囤多了就容易忘,他经常在年末整理的时候会发现一大堆没用过却早已过期的东西。想着想着,曹焕有点肉痛,好歹都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
“你来了。”
闻言,曹焕抬起头,谭北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前戴着印有小猪佩奇图案的围裙,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撤掉,能清楚看到右耳后很长一条的手术疤痕。这是谭北海自从剃光了头发后,第一次整个头清晰地展现在曹焕面前,曹焕不免研究了下他的头型,得出了“长得挺正”的结论。
“曹哥!请!”
黄园生推着轮椅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谭北海让他在不远处停下,自己弯身直接将曹焕抱了起来,轻轻放在轮椅上。曹焕拒绝的话也没来得及说,人已经坐上轮椅了,黄园生更是没给他说谢谢的机会,一个转身将他推去了客厅沙发边。
“这些……都是你拿来的?”
谭北海跟了过来,看到了一地的礼盒,曹焕怕他要自己拿回去,忙将伤脚往上抬了抬,示意自己不适合做体力活。
“都是些很平常的东西,别介意,千万别叫我拿回去了,我不想再把它们搬进搬出了。”
“真不用这么客气的。”谭北海看了眼曹焕的脚,似乎是妥协了,他给曹焕拿了个杯子过来,问道,“你喝点什么?我买了可乐、果粒橙,家里还有茶和咖啡,喜欢哪个?”
“牛奶吧,补充钙质。”黄榕捧着个大瓷碗出来,给谭北海看碗里的东西,“哥哥,三鲜汤是这些材料吧,有少么?”
谭北海拨了拨碗里的材料,点了点头,黄榕耶了声,嘻嘻笑着捧着碗蹦回了厨房。
“我给你热杯牛奶,你等一下。”
“好。等等!”
曹焕突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保温盒过来,他还没怎么习惯自己腿伤着这件事,想站起来,结果没站稳,重心前倾差点整个人磕在玻璃茶几上,还好谭北海站得近,手一捞就接住了他,把他重新扶回轮椅上。
“没撞到腿吧?”
“没事,打着石膏重得很,都没带动。我带了个保温盒过来,里面是枸杞脑花汤,我妈特地为你煲的。”曹焕指指玄关,“在鞋柜上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