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只不过是想拍他一点图罢了,那些又不是确定稿,何必弄得紧张兮兮的,你说是不是?他不给拍,那我看一眼总行吧,也不给看,然后他就说什么要去报警,要我停手,一大堆有的没的大道理,可我怎么能让他毁了我。但是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气极推了他一把而已,根本没看到有车开过来。况且,他要是不说那些话,我也不会去推他!对,这是他自作自受!不过算了,他人也死了,我不怪他,再说了,他那几张图纸值四十万,九十年代的四十万啊,我该谢谢他才是。”
“然后……你让左商……给你做、做了假报告……”
“不能叫假报告,只是删掉了一些部分而已。说起左商,那老家伙也是狡猾得很,竟然把所有详细报告都留存了下来,一副随时要造反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他心眼太多,脑中风成了植物人,老天有眼。”
“你还……杀了余永安,杀了……我父亲……”
“这就是他们不对了,姚谦行死了以后,我就没再和那些人合作过了。第一,我钱赚够了,人不能太贪心;第二,参与的人太多,姚谦行的事又闹得太大,我得保护我自己。那之后,我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生活,谁知道,突然跳出来了个余永安。
“幸好啊幸好,他信错了人,他如果没把调查资料交给曹东起,说不定现在还蹦跶着呢。所以害死他的不是我,是你爸。”张桁笑着面向曹焕,曹焕表情越狰狞,他笑得越开心,语调都上扬了,“曹东起慌慌张张地来找我时,我气得不得了,总有像余永安这样的老鼠屎搅得我生活一团糟。正当我想着怎么让他闭嘴的时候,老天给我指了条路,局里突然收到了两帮小混混打架斗殴的警报。我趁机买通了几个刺头,让他们在乱斗中找机会弄死余永安,他们也确实没辜负我。然而曹东起很让我失望,余永安死后他竟然就怕了,说什么都不肯把资料给我,还自以为聪明地上交给了顾茂林。顾茂林那是什么人啊,人精啊,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这样一份资料到了顾茂林手里,他才不会交上去,名单上的人哪个不能帮他‘伸张正义’?他从此往后就可以靠着这些人的把柄,去完成他的正义。所以你看,害死你爸的也不是我,是顾茂林,顾茂林要是没那么自私,你爸也不会死。哦不对,他应该也会被抓进去吧,按照你爸拿到的金钱数额,估计也是个死刑。”
张桁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末了对自己得出的结论点了点头,走回了台阶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你根本没……没停手,你……你还杀了余了。”
“杀她的不是我,是他们。”张桁手指向小屋前躺着的两具尸体,道,“而且她的死,说到底,那都是你们的问题!”
张桁不知为何忽然暴怒,大声吼起来,声音撞在仓库四壁上来回激荡,震得曹焕晕乎乎的脑袋疼痛不已。他紧闭了一会儿眼睛,挺过一阵眩晕后,才再次缓缓睁开,前方隐没入阴影里的张桁绷着脸,表情可怖,看向自己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具死尸。
第九十六话
莫达拉在中心大门外等到了被他夺命连环call叫来的网络技术科两位同事,车一进门,他就跑去敲车窗,愣是让车子堵着门口停了下来。
“快点快点!算了我来搬!”
莫达拉看着两位同事慢吞吞的动作,他就没这么急过,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去碰仪器。两位同事吓得一头冷汗,忙把他格挡开,拼死了不让他动仪器。
“这是精密仪器!不能瞎搬!”
“哎行行行,那你们倒是快一点啊。”
莫达拉冲不过去,叉腰绕着车子转圈,等两人找到了搬运仪器的最佳姿势,他等不及地小跑着在前面又是带路又是挥手,恨不得手里有个推车将两人快速推入声像实验室。
进了实验室,莫达拉就帮不上忙了,但他也没闲着,盯着两位同事摆线布阵,即使对此一窍不通,他也要在边上指点两句,烦得人家直翻他白眼。
“还没好吗?”
莫达拉这句话问了能有百八十遍,人家之前还会回他一句,现在完全不理会他,埋头捣鼓仪器。没人理,他又坐不住,于是便转了身去烦谭北海,对方正镇定地坐在椅子上,这场面他就看得很不舒服,大跨步走过去问道:
“你不急吗?”
“急。”
谭北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人,以及两人面前的仪器,语言简洁地回答了一个字。这一个字显然不能说服莫达拉,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却好像都被谭北海那一个字给挡回去了,他不甘地站了会儿,转了个身,选择继续催促摆弄仪器的两人。
五分钟过得能有五天那么漫长,仪器一通电,莫达拉直接挤进两人中间,看着只有巴掌大的屏幕上滚动过一串又一串的英文。
“这什么玩意?”
操作的人转头看了莫达拉一眼,估计是觉得解释太麻烦,干脆不说话。实验室里一时极其安静,大家全部专心地盯着两个忙前忙后的网络技术员,以及那块不知道显示着什么的巴掌大屏幕。半晌,操作员抬头和坐在电脑前的搭档对视了一下,彼此的表情都有些为难。谭北海几乎立刻反应,站了起来问道:
“怎么回事?”
操作员看了眼提问的谭北海,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斟酌词句。
“这个电脑加了个程序,简单来说,作用是一次开机的情况下,输入密码错误三次,或三次开机都没有正确进入系统,硬盘就会被自动进行低格。”
“什、什么?低什么?”
莫达拉插话道,脸上写满了问号。
“低格,低级格式化,也就是将硬盘清空,恢复出厂设置。区别于高级格式化,用这种格式化方式处理后的硬盘,数据是无法恢复的。”
“那你们把密码破解不就行了么?”
“这……他这个程序是用汇编写的,而且为了防破解,故意写得特别凌乱,一层嵌着一层。”
“所以呢?哎得了得了,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啊,讲重点!”
“重点就是,汇编语言太古老了,现在学校里基本都不教了,更别说这么复杂的设置,而且这种语言直接作用于硬件,一个不慎就完蛋了,我们对付不了……”
“啊?!”莫达拉又急起来了,叉着腰满屋子走,“总有会的人吧?我安湖这么大,找出一个来总是有的吧,各个学校,各个培训机构,还有你们科不是合作很多很厉害的大型互联网公司吗?快点去找一个会的来!别在这儿瞎浪费时间了,这事关人命!什么汇源什么肾宝的,总有人能解开,行动!”
两个网络技术科的人相互看看,虽然嫌弃莫达拉的知识储备,但还是同意他这话的,两人放下了仪器,齐齐拿出手机跑门外去联系外援。
“那现在怎么办啊……”
气氛压抑的实验室里,陈弥小声地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谭北海双手紧绞着,过了会儿,他抬起头来朝向莫达拉道:
“手机信号的事怎么样了?”
莫达拉差点忘了,他赶紧翻出手机,上面正好有一条未查看的反馈信息,然而点开读完后,他脸上尽是失望的神情,放下手机朝谭北海摇了摇头。
“最后信号消失的地点就是曹焕家,现在定位不到他的手机,估计是带走他的人在他家附近的位置把手机处理掉了。”
谭北海没说话,看着也不是太失望,似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走向电脑桌前,一声不吭地拉开层层抽屉,想从中寻找是否有任何与密码相关的东西。莫达拉反应过来,也帮着翻起了这个房间中的其他柜子。
“你们在找什么啊?”
陈弥跟着翻了一会儿后,才想起要问找什么,边上的秦诗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回道:
“当然是记着密码的纸啊,提示啊之类的东西了,你不知道找什么还翻了半天?”
陈弥恍然大悟,得了指示,他翻得更起劲了,一撸袖子用他全身蛮力将每个家具都抬起来了一遍,查看地面角落是否有掉落的物品。
“地上什么都没有!”
陈弥大声汇报,眼珠子看了一圈实验室,着手准备拆桌上的电线捆,他没注意踢到了桌角,绊了上去,胳膊肘砸在桌面上,让鼠标一小小地位移了一下。他揉着肘骨哎哟几声,偶然瞥到电脑屏幕上多了点什么东西,凑近一看,惊喜道:
“诶等下,有提示!”陈弥指着密码框下多了的一小行字,道,“众里寻他千百度,密码提示就在灯火阑珊处!”
“别挡着,我看看!”
莫达拉窜到屏幕前,读道:
“我的解是?什么鬼,什么解?“
谭北海手扶着椅背,努力在大脑中回忆自己是否见过相关的东西,但都落了个空。
“我好像见过……”秦诗突然的发言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个个都眼带期望地看向她,她被看得惶恐,忙摆手道,“但我记不太起来了,有印象,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秦诗急得直跺脚,她双手捧着脸,原地打转。莫达拉这时倒冷静了,他搬了张角落里的椅子过来,请秦诗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