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班和二班都没有人?”谁知这一问,教导主任突然白了脸,曹焕观察着教导主任这不合理的脸色变换,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该不是因为这件事,被隔离了吧?”
“哎哟不是不是,真不是!检察官您说什么呢,不是的,他们是……他们……”
教导主任否定得积极,可一说到重点,却又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的没个明确答案。
“萧主任,您不说没关系,我们到时候也会查到的。”
谭北海一脸平静地说道,短短一句话让教导主任整个人抖了抖。
“哎,我说我说,是这样的,他们现在在集训,我校借了三站路外的六中的教室,他们在那儿上课呢。”
“集训?”
教导主任看瞒不过去,立马变了副祥林嫂模样,凄惨着张脸,诉苦道:
“检察官们,你们是不知道,现在教育难做啊,真难做,教育局下命令要公平教育,取消了奥数啊华罗庚杯赛啊各种赛事,我们是很响应号召的,马上不培训了,但是国际赛事取消不了的啊。他们实验班要选拔人去参加明年春季,在瑞士举办的中小学生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所以从这周开始,每天放学后都要进行培训。教育公平是好啊,我们也是一直在做的,只要有能力,又好学的孩子我们都是鼎力支持他们的,学校里有各种补助政策、殚精竭虑地精心培养他们,你看赵祁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但是现在的做法啊,是一刀切啊,让不要学的孩子,硬按着他们的头逼着他们学,让要学的孩子吧,这没得学,那也没得学,教育难做啊。”
谭北海倒是不吃教导主任这一套苦情卖惨表演,声音平静地继续问了下去。
“两个班都报名了?”
“那是,全部自愿的,没有任何强迫,实验班孩子,没有差生的。”
“我看不一定吧,这荣誉是学生要的,还是你们学校要的啊?”
教导主任不响了,抬眼看看谭北海又看看曹焕,赔着笑:
“当然是对学生以后的人生路有好处的,我们学校也就是,沾个光,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教导主任抹了一头的汗,把他俩一直送到了前门口,看着他俩上车,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紧转身离开了。
谭北海发动了车子,打开四面窗,先没动,等着车玻璃上的雾气散去,趁着这时间,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曹焕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新线索?”
别说,光是坐着一直说话也是很消耗体力的,曹焕这会儿已经饿了,在那一大袋面包里翻找着,挑了一盒泡芙打开了吃。
“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了。”
曹焕嘴里塞了个泡芙口齿不清地回道。
“怎么说?”
“个个鬼机灵,别看好像什么都不懂,其实心里门儿清,还学会抱团了,欺负不叫欺负,叫孤立,只要大家都做这一件事,那就是对的。”
“那郑盛呢?”
“郑盛?”曹焕嚼完一个又塞了一个进嘴巴,“那帮孩子80%都在帮他说话,说他这样好那样好,不过就我听来,他那些个行为,怎么看怎么像个□□。”
谭北海笑了笑,看曹焕吃得狼吞虎咽,便从储物箱里摸出一小瓶火车专供纯净水递给他。
“我倒觉得无用信息居多。”
曹焕灌下去小半瓶水,心想就那些个边都挨不着的问题,能问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但嘴上还是配合地问道:
“怎么说?”
“叙述的感受大于实际所见,讲的有效信息都与案件没有相关性,而看似有相关性的却都是主观论断,今天的问询可以说是没有收获。”
这话说得还挺潮。
曹焕在心里小小咕哝了一句,觉得谭北海说了句废话。
“那今天不是白问话了?”
“不能这么说,排除无用信息也是有效调查。”看雾气散得差不多了,谭北海关上了车窗,将车驶离了鹤鸣路小学,车行驶平稳后,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曹焕,道,“晚上想吃什么?”
“啊?”
曹焕嘴里的最后一个泡芙还没有咽下去呢,突然想起来似乎之前谭北海说了要请吃晚饭来着,可惜他不是陈弥,不能塞下一座山,在狂嗑了一盒泡芙之后,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进大餐了。
“随意吧,小面馆啊,露天小饭店啊都可以。”
彼时,车正好遇到红灯停了下来,谭北海单手扶着方向盘,转身微笑着跟曹焕对视。
“你是在故意埋汰我么?”
“那不是考虑到你公职人员不适合去那种大富大贵的地方嘛。”
红灯跳了绿灯,谭北海转回了身。
“我知道一家海鲜面特别好吃,过敏吗?”
“不过敏,不挑食。”
“行,那我们就……”
谭北海话说了一半,搁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继续专注开车。
“曹焕,你帮我接一下。”
曹焕手上还有面包屑,他一时找不到纸巾,只能在裤子上擦了擦,将手机拿了过来。来电显示上写着“南珊”二字,曹焕不认识这个人,一手滑开了通话键,把手机重新放回了扶手上。接通的一瞬间,一个女声大喊了出来,即使没有开免提,也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谭科!我们刚查完郑盛回来了!保证详细,把他上下五千年都给查清楚了!您今天还回来么?哎那是我的牛肉干你给我松口!”
真有朝气。
曹焕心里感叹道。
“好的,我大概半小时后到,曹焕,挂了吧。”
电话里南珊应了声后,继续传来了她不知道和谁展开的世纪牛肉干大战的打闹声,曹焕小小地听了会儿,挂断了电话。
“他们平时不这样,不过星期五下午检察院一般没什么人,就随他们闹吧。不好意思,看样子今天我得食言了,你先记上,这顿饭我无论如何之后一定会补给你。”
“不用不用,当然是你工作要紧,我无所谓的。”
“有所谓的。我先送你回家吧,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
谭北海不提的话,曹焕已经忘了刚才没来得及拒绝掉明天帮看监控的事儿了,他纠结了下,自己也不是个善于说不的人,既然之前没趁着当时的气氛拒绝掉,那现下就更加难以拒绝了,看来只得硬着头皮上。
“……好的,正好我把今天的录音拷出来,明天给你。”
听天由命吧,曹焕极不情愿地妥协了。
第七话
今天唯一值得庆祝的是,曹焕到家的时候竟比平时下班的时间还早了几分钟,他哼着歌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很久没走过那么多路了,脚面真正接触地板,一股疼痛感从脚心往上窜。
“靠……”
曹焕干脆直接倒地,一路爬去了客厅,趴在懒人沙发上不起来了,本只想缓一会儿,结果这一趴他就睡到了半夜,白白浪费了早回家多出来的那点时间。屋里一片漆黑,曹焕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他干脆也不开灯了,迷迷糊糊地摸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又迷迷糊糊地摸回卧室把自己裹成粽子,舒服得不行。同时,曹焕不太清晰的脑子给他传输着第二天是星期六,可以睡懒觉的信息,使得这种虚假的舒服感欢快地呈指数往上飙升。
可就在曹焕睡得人事不省的时候,手机铃声不识趣地响了起来,他皱起眉,艰难地将手伸出被窝去摸手机,可是偏偏怎样都摸不到,他的大脑在这期间被迫转醒,回到现实,想起昨天回来后把手机搁在了玄关柜上后就睡死在了客厅。曹焕面对这人间酷刑,决定做不予理会的处理,说不好就是个骚扰电话,他把手缩回被窝,棉被闷头,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睡他的觉。然而就在他的大脑刚刚放松警惕之时,催命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闹,曹焕才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今天虽然是星期六,可好死不死,昨天答应了谭北海要去帮忙的,他慌忙跳出被窝跑到玄关处找手机,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已经是八点二十了,他赶紧接通了来电显示为“谭北海”的这通电话。
“喂,谭检察官,我刚才在洗漱没听到,马上下来!”
“嗯,好的,我在你家楼下单元门口。”
谭北海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听不出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在里面,曹焕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后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抓起手机和充电线就奔下了楼,每层楼梯的最后四级台阶他都是直接跳下去的。谭北海今天开的不再是昨天那辆桑塔纳公车,而是一辆两座的微公交,曹焕只得绕到副驾驶座开门上车。这车小是真的小,跟玩具似的,他们两个手长脚长的人坐在这车上,看起来极其可怜,颇有些游乐园里碰碰车的味道。曹焕把自己往下缩了缩,稍稍抬眼看了看谭北海,谭北海显然也是发觉了这个画面有些好笑,余光瞥见曹焕朝他看过来了,才摆正表情,一脸严肃。
“公车不私用。”
“哦。”
这么缩着讲话的曹焕显得特别委屈,谭北海朝他看了眼,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