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图南又笑:“很正常,我经常会听到这种问题。”
和他聊天的时候,关图南暂停了手里的工作,转了90度斜坐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因此霍巡很轻易地就能看到他手上那些豁口和皲裂。
“其实我也很好奇,霍老板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开一家民宿?”关图南反问,“这里虽然风景好,但交通不便,人迹罕至,实在不是开民宿的好选择。”
“哈哈哈哈,也有很多人来问我这个问题,基本上来我这儿住过的客人,和我聊过天的,都要问。”霍巡爽朗地笑了,说,“不过也有很多人说我开在这里好,没有竞争对手,而且给他们过路歇脚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他这样一说,关图南附和地点了点头:“的确。虽然需求量不大,但确实有人有这样的需求。比如我,我下山用了一天半,晚上的时候我就看见远处的平原上有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才突然感觉有了人间的气息。以前我就算下了山、出了森林,也还得走上一天半天的,才有人气。”
“诶唷,”霍巡翻身下床,床的弹簧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声,他一边动作一边说,“你这样说,搞得我这个民宿都伟大了起来。”
因为他不在床上了,关图南也自然而然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转回了电脑前,手指摸着鼠标无意识点着什么,心思全在回话上:“凡是坚持的,都有他伟大之处。”
霍巡应了一声,弯腰在自己的什么箱箱柜柜里找了一圈。
关图南以为他们俩的话题结束了,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脑上,刚拖了一张照片进文件夹,书桌的灯光就被霍巡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半。
下一秒,他就递了一管高原护肤霜和一些消毒用品到关图南的眼前。
“大夏天的,都不怎么用这个护肤霜,找了好久。”他说,“你这手完全不像个年轻人,有了新伤也没管过吧?”
关图南摆摆手:“哎,都是小伤。”
“小伤也要注意,你去的可是没人的深山老林,连没发现的物种都有,说不定也有没发现的病菌呢。”霍巡到底没有强硬地拉他的手,只是把东西放到他电脑前面的那处空白区域,也就是关图南的怀里,“洗澡肯定是洗不干净的,你伤口又细又浅,估计也能很快愈合,你就杀个菌,然后一起涂护肤霜就行了。”
关图南没有再推拒,说:“好吧,谢谢霍老板。”
“这管是去年冬天用的,没剩多少了,明天我店里的人要去镇上拉货,我让他给你捎几管回来。”霍巡很热情。
“嘶,”关图南正被消毒水刺激得龇牙咧嘴,听了他这话,吹了两口手背上的伤口,说,“也行,手上有裂口真的不太好受,爬山拉个藤蔓,皮肤一绷,手套那个粗糙的布料再一磨,那滋味,差点没jue过去,还好求生欲强,不然就掉下去了。”
“那可危险得很呐,一定要注意安全。”
霍巡背着手,站在他旁边看他一丝不苟地把手上处理干净,涂上护肤霜,然后才回了床上,表情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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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到这里,他们卧室里开着灯的那些镜头就拍完了。
胥莹说:“还有两场,一场是你俩上床,盖着被子的一个长镜头。然后就跳转到你俩已经暧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在房顶上看月亮。”
关澈歪头:“嗯?我记得今天没有规划这场啊。”
“我知道。”胥莹朝窗户外面一指,“但是现在外面的月亮多大多圆啊,趁气象条件在,赶紧把这段戏拍了吧。”
“好吧。”关澈使劲地揉搓了几把自己的脸,呼出一口气,摆好握鼠标的动作。
拍摄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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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关图南终于有了困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再看一眼时间,23点。
从霍巡上楼开始,也不过两个小时而已。
他又回头看,霍巡已经放下手机睡着了。
“生活在这里,果然很舒服,睡觉都这么早。”关图南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轻手轻脚关掉电脑,脱掉身上防夜凉的外套,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他躺进去的同一时间,原本张开腿有些呈大字型睡觉的霍巡就像是被吵到了一样,收回了腿,翻了个身,变成了背对着他侧躺的姿势。
与此同时,关图南躺进去的动作一顿,又借着斜屋顶天窗的月光看向霍巡的后脑勺。
几秒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躺下去。
镜头拉远,关图南放脚的地方,正好是刚才霍巡收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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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霍巡本来就是一个热情的、会照顾人的老板,后面还会有一些伏笔揭开。所以这里的剧情设计,其实是他们细小温暖的一个开端——
萨布地处高原,昼夜温差极大,太阳和月亮宛如来自火与冰的世界,不用脑子都能想得到一个穿着凉拖鞋做了那么久工作的人,脚肯定都是冰凉的。所以霍巡睡在床上的时候,下意识伸了一只脚过去给人暖着被窝。
关图南顿那一下,就是因为感受到了那种温度。
以及最后把脚放到他放过的位置,也是接受他暖意的一种暗喻。
当演员有时候也非常分裂,因为他们这一个镜头还是刚认识的两个陌生人,同居的时候也保持着距离。但下一个镜头,他们就要爬上屋顶,暧昧地靠在一起了。
为了这场戏,他们还花了半个小时,从细微的地方改了一点发型和肤色。
屋顶也是实景拍摄,这栋建筑的屋顶比较难爬,大家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各种设备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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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儿月亮美吧?”
“嗯,真的太美了。映照得晓嘎山山头那片雪更优雅了。”
他们手里各端着一小壶酒,关图南率先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诶,我第一天来这儿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呢。”
“什么问题?”霍巡问,“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问你为什么来这儿开民宿呀,你当时随便打了个哈哈就给我糊弄过去了。”关图南说着,嘴角又扬起笑意,抓着壶口,用酒壶的屁股去撞了霍巡的,“你肯定是故意的。”
“真没,”霍巡顺势抓住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背和虎口处摩挲,“谁叫我的注意力当时都被你那一手的伤给吸引走了,挺好的,在我这呆了两周,手都好得差不多了,脸上也有肉了。”
“又来了,转移话题。”关图南指着他,“你越这样我就越好奇咯。”
“哎,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没什么好说的。”霍巡也喝了一口酒,美滋滋地咂了咂嘴,开口,“我以前有一个……朋友。他身体不是很好,不适合剧烈运动,连太阳都不能晒久了。但是他很向往高原,老是和我说,要是他有机会住在高原,一定像一只雄鹰一样自由自在,要飞到最远的天边,飞上最高的雪山,过最快乐的日子。”
关图南听的很认真:“你这个朋友,和你关系很好吗?”
霍巡点头:“很好。”
“我以前是市上击剑队的,身体条件很好。我常常在想,我其实也不需要有多么好的身体,要是真有神仙能替我匀一点给他,要的不多,能上高原看看都行。”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朋友来这里的吗?”关图南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去世了。”霍巡叹了一口气,“没熬过一天又一天的透析和化疗,心里扛不住了,跳楼的。”
关图南不敢说话了,只是很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他的背,想了好久才想出来说什么:“月有阴晴圆缺,缺憾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像你,我没有什么梦想,到这里来也只是为了去庙里给他供灯。他24岁走的,我为他供24年,换他转世的每一年都平平安安。”霍巡的眼神虚无缥缈,却又隐含着平淡的笑意,“现在还有十年。”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开家民宿也只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他喜欢晓嘎山,最常问我的就是‘晓嘎山上的雪是不是比我们这儿冬天一个县城里下的雪还多啊?’,哎,现在想想,还真是天真。”
“晓嘎山上没有那么多雪,我替你们去看过了,山顶有个火盐湖,堆着的都是结晶的盐,并不全是雪。”关图南顿了顿,“你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那位朋友了。”
他的心里其实堵得慌,一方面是为这个故事难受,另一方面是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有点感觉的人,生活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一时间还有些迷茫,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暧昧到底算什么……
想来想去,他连表情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沉闷的空气突然被霍巡捂着嘴的笑声打破。
“图南,你不会真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昨天错过了儿童节,但是红包必然是要给乖宝宝们滴!二十个红包冲冲冲!感谢善良的姐妹们等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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