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接吻以后,温郁再接触闻玙时,总能感觉到几分胶着。
少年总是沉默,却又会时刻洋溢出一种沉默的热烈。
闻玙表面看起来一点都不粘人。
他说话冷冷的,眼神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太久。
偶尔笑一下,也只像是一种礼节性的客气。
可又是这样的人,会在晚自习的尽头留他一起做值日,两人躲在教室后门的角落里缠吻到喘息。
如果要走过一段弯折刁钻的胡同,他们必然十指紧握,走得极慢。
掌心和掌心之间有湿热的汗。
温郁说不清闻玙是坏心思太多还是本性太乖,以至于总是展现这样截然相反的两面。
他只是不知不觉间被他摆布,被他操纵,又被他搂在怀里喃喃低语,听着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直到脸上发烫了才想起来要躲开。
他们贪婪享受着与另一人有关的一切。
温郁对理化生的课程终于有了很大程度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喜欢。
他可以看着闻玙变着法子解题讲题,如同仰望一个善变的舞者,以种种严苛的要求限制着自己,又表现出无限的精彩。
理综的压轴题,数学竞赛的变形题,每一样的难度对于闻玙而言都是一种奖赏。
闻玙只有在台上讲题的时候,才会长久又放肆地看着他。
少年像是天生拥有两个脑子,一面可以清晰缓慢地讲出位移时升力动力和加速度的计算,一面又用目光去勾引他,舔吻他。
温郁依旧在音乐课等一系列文娱场合里被大家簇拥夸奖,合唱比赛时在一旁潜心伴奏,被许多女生抢着递水。
只不过无论男女,想要往他的抽屉里悄悄放一只护手霜都不太可能。
他的同桌会伸手挡住,淡淡开口。
“他不喜欢这个。”
追求者露出冒昧又尴尬的神情,都以为这是温郁的授意,笑着说声谢了闻哥,自觉告退。
问题出在第一次大换位之后。
盛老师这个人像是从米奇妙妙屋里出来的老师,有时候不给人一点缓冲时间就搞点妙妙点子,打个学生们措手不及。
好点子多,一拍脑子的神奇决定也不少。
他能在学生们学到喘不过气的时候自费请所有人一起去KTV猛唱一个晚自习,也能在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招呼大家把漫山的垃圾袋塑料瓶给捡了。
然后某一天,班会结束以后轻飘飘地说,来,所有人换位置吧。
在大部分的重点中学里,座位排序大部分是按照成绩来,由好到坏。
全班第一名坐第一排第一列,以此类推。
然而盛老师决定反着来,全面扶贫。
于是成绩差的坐最前面,最好的坐最后面,留八个特供位置给视力不好的同学。
具体参考上次的月考排名。
两个少年本来一个在假寐,一个在做题,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上次考试,闻玙全班第一,温郁第二十三名。
在全班同学的抗议和声讨里,盛老师不为所动,挥手示意大伙儿赶紧搬。
“都搞快点,搬完以后吃饭。”
大伙儿不情不愿地挪动桌椅,教室里如同几何矩阵般开始图形变换。
温郁怔了许久,缓缓地把椅子往后搬。
他们桌子紧靠的时间像是早就钉在一起一般,乍然一分开,心口也立刻缺了一块。
闻玙长长地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把自己的位置搬到最角落里。
等自己的安排妥帖,不挡着其他人路径了,再快步过来帮温郁一起搬桌子。
温郁端着桌子的另一边,在嘈杂声里低低道:“感觉好奇怪。”
他们甚至没有分教室,只是桌子不再贴着而已。
突然就觉得空落落的,哪里都不对劲。
他是不是被这家伙驯化成功了,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黏在一块?
盛老师很满意地看着班级座位大挪移,拍拍手道:“以后两周一换,下次就让成绩好的坐前面啦!”
“两周一换,”闻玙盯着温郁的眼睛:“你懂我意思吧。”
温郁笑容很僵硬:“我可以不懂吗。”
“我可以稍微控个分,但成绩后退太多……会很明显。”闻玙已经在算每门科目的水分了。
他帮他把桌椅书本都摆放好,不经意地看了眼两人的距离。
差两排,隔得有点远。
“下次考前十名,好么。”少年给了个还算委婉的贴贴要求。
温郁长抽一口气。
他被亲的时候也没想到附加条件是这个……
“有点太难了,”温郁压低声音道:“我上次数学直接给做傻了,而且化学题一直好难……”
“我给你补课。”
闻玙没把这个当回事,已经在算自家恋人还需要几个周期才能坐到第二名去。
“你的优势在于英语和语文,理综是基础知识不够好,得弄个查漏补缺的记忆链……”
“闻。玙。”
闻玙歪头看他:“哪里有问题?”
也得亏这会儿大家都在吵吵嚷嚷,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温郁努力挤出一个笑:“你不能太理想主义,万一我不堪重压呢?”
“哦。”闻玙思索几秒,然后摇头:“那不行,我还是有点重,你得受着。”
温郁:???
你这时候跟我开车??
教室恢复秩序之后,晚上老师照常上课。
温郁听着听着走神,回头看还有多久下课。
然后就被锐利的眼神抓住。
温郁一碰到角落里少年的目光,像是被狼嗅了一下,有种不自觉地战栗。
他真是又怕他又迷恋他。
要了命了。
哪里还敢走神啊,好好听课吧。
闻玙在接下两周的时间里,减少了自己的做题量。
他本来做那些题也就是图个消遣,空了点时间出来给温郁出了四套重难点的卷子。
数理化生,每样一张。
卷子是手抄的题,图全凭手画,出完誊写一遍再复印一遍。
是个人都没法想象这是班上第一为了专心谈恋爱会干的事。
温郁接下卷子时有点凝固。
闻玙也想过,自己会不会要求太过,显得压迫感太强,让他不舒服,道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下一秒,温郁伸手去捏他的虎口,又从虎口按到大鱼际。
又细又长的手指轻揉慢按,指尖微凉,碰起来软软的。
“居然抄了这么多……辛苦了。”
闻玙叹了口气,把手抽了回去,不让他揉。
“别乱摸。”
温郁呆两秒反应过来,有点恼:“你想什么呢!”
“想抱你啊。”少年笑容诚实:“想靠着你上课,午休的时候靠在一起睡觉。”
“如果这样算贪心的话,其实我还能更贪心一点。”
温郁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他的脸。
“你!啊!”
他们两的短信往来变得更加方便通过父母审查。
每天除了睡前亲亲以外,除了聊学习进度就是抽查内容。
有时候温郁光明正大的在父母旁边打电话问题目,边写边算偶尔问两个不懂的点。
温家爸妈露出‘这孩子难得懂点事’的欣慰表情,电话里有个少年低笑着讲题。
“所以答案是……?”
“C,因为是充分不必要条件。”温郁伸手按着额头,记忆网络被梳理地井井有条:“然后下一题选D,对吧。”
“奖励你亲一下,”闻玙满意道:“明天记得去广播室兑奖。”
“你爸妈不在家?!”温郁回头瞧了一眼在敲核桃吃的亲爹,有那么点难以置信。
他从来不敢在家里说这么亲昵的话,哪怕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哪怕他们在一起有多真心,他都不敢在父母面前透露半点。
更不敢想象被发现之后会如何发展。
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被发现。
等到他们成年以后,一起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拥有更多的资本和能力去选择,也许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我妈在客厅打麻将呢,”闻玙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他们很早就离婚了。”
他想到了什么,自嘲般笑了一声。
“我爸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
第16章
“七岁的时候,我才知道,家外多了一个妹妹。”
闻玙在电话里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仍是泛着淡淡的苦涩。
“当时那个女人带着她找上门来,我妈脸都白了,还以为是骗子。”
他轻笑一声,很是嘲讽。
“真是骗子就好了。”
“妹妹的出生自然是无辜的,如果追责,是我爸毁了两个家庭。”
“但是他仍是大摇大摆的过日子,甚至喝酒的时候和同事吹嘘,说自己儿女双全。”
闻玙说到这里,就不肯再往后讲了,像是被恶心事抵着胸口般长长缓了一口气。
“我不该问的,”温郁捂着电话道:“这种事……一定很不好受。”
“——郁郁,跟谁聊这么久呢?”身后传来开门声:“你爹我买臭豆腐回来了,快来吃宵夜!”
“是闻玙!他讲完题跟我闲聊了几句。”温郁回顾门口,紧张道:“我先挂了,你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