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晓冬耳根微红,长睫轻颤,默默拿起一只海胆,撬开了,露出里头满满的嫩黄的海胆,轻声道:“我给你做海胆蒸蛋。”
盛无隅微微一笑。
晚餐果然是海胆生牛,海胆蒸蛋,鱼片粥,禤晓冬利用剩下的柠檬做柠檬绿茶,盛无隅看他在两个容器间来回倒茶液觉得有些新奇:“这是做什么?”
禤晓冬道:“来回拉茶的话,茶底会更细腻顺滑,有些地方叫撞茶,香味也会更出来一些。”
盛无隅恍然:“哦。”
禤晓冬拉好茶,拿了粗盐搓洗柠檬,再拿了冰块与切好的柠檬片捶打成碎冰,加入蜂蜜,调入绿茶,便得了一大罐碧绿沁人的柠檬绿茶。
每一步盛无隅都饶有兴致地询问问题,比如这是什么糖,为什么用粗盐,为什么要捶打用料理机不行吗之类的问题,仿佛很感兴趣。
禤晓冬给盛无隅倒了茶,然后看粥已凉了些,给他倒了一碗,又端了海胆蒸蛋上来给他。
盛无隅却不忙吃,只是笑吟吟拿了刀子来,慢慢地剥了个海胆,挑了海胆出来,放在卧在冰块上的薄牛肉卷了起来,细细沾了酱汁递给禤晓冬:“你尝尝。”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像是弹钢琴,拉小提琴的手,然而这样的手却在给自己剥海胆,粉红的生牛肉和嫩黄色的海胆,被他白皙干净的指腹捏着,仿佛也是绝世美味一般。
禤晓冬凝视着他的手,居然有些走神,盛无隅看他睁着眼睛仿佛在发呆,干脆递到了他嘴边,禤晓冬这才回过神来张嘴含入那生牛海胆——牛肉嫩滑,海胆鲜甜,柠檬清新,紫苏姜丝丰富了味道,最后是芥末,突出了这些味道。
很美味,禤晓冬却被芥末激得鼻子有些酸,眼睛也带了水汽,盛无隅好整以暇看着,仿佛自己也吃到了美味一般:“我没说错吧?很好吃吧?”
禤晓冬忙着点头:“确实是。”
盛无隅十分满意,只觉得这次空运很值得,一边告诉他:“还有嘉尼国那边的乌鱼子很棒,有着金红的颜色,风味绝佳,另有葡萄酒烩青口,黄杏酪烩蟹也不错,下次我让他们采购来,你试试。”
禤晓冬带了些敬佩:“盛先生走过很多国家。”
盛无隅道:“嗯。以后有机会也带你去尝尝。”从前吃过都觉得一般,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吃着,应该又会是不一样的收获,看他吃着就挺开心了。
两人用了一顿算是都很愉快的晚餐。
盛无隅将冰镇柠檬水放回桌子上,笑了下,很快将鱼片粥喝完:“我出去散散心。”
禤晓冬抬头:“我陪您。”
盛无隅没拒绝,走出门的时候,小布轻巧跃入了他怀中,他摸了摸小布的头,看禤晓冬也松开了柴门系着的小黑狗的项圈,小奶狗迈着四条小短腿摇着尾巴欢快地跟在了他们后边。
外边山间夕照正盛,晚霞彤红,禤晓冬看了眼却喃喃道:“明天应该会下雨。”
盛无隅一笑,问他:“你怎么知道看云?”
禤晓冬道:“爷爷教的。”
盛无隅道:“你爷爷从小教你务农?”
禤晓冬摇了下头有些怅然:“也没有,从小随父在城里打工,后来父亲去世警察替我联系了母亲,就随母住了一段时间。后来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无处可去,在城里送了一阵子外卖,爷爷进城找到了我,把我带回来,教我种了两年地,后来村里有招兵指标,我条件符合,又刚好十八岁,就去参军了……”
盛无隅一怔:“高中没读完?”他心里算了下,种了两年地才满十八岁,那岂不是才十六岁就离开了学校去送外卖?他忽然心里起了一点微怒和怜悯。
禤晓冬耳根微微一红:“后来在军队里头因为立了功,送我去军校进修了一段时间,给我补了高中学历,还考了个本科学历。”
盛无隅点头:“义务兵转特种兵,又能保送去军校,你的功绩和能力一定非常亮眼。”
禤晓冬垂下睫毛,显然不想再提:“都过去了。”
山景秀美,空气中蒸腾着晒了一天秋阳的草木香味,两人都不太说话,山道无人,只听见禤晓冬的脚步声和轮椅声,还有后头跟着的小黑狗。
他们路过溪流边,盛无隅看到了一片姜花旖旎,便知道了这是自己房间花的来源,果然看禤晓冬又低头割了一把扔在篮子里——里头已经放了一些车前草和一些自己不认识的野菜。
盛无隅便问起路边见到的眼生的植物,禤晓冬便一一回答,黄花醡浆草,紫背菜,水蜈蚣,香茅,夏枯草,绿耳朵,狗牙根……倒像是个百科全书,果然对这座山了如指掌一般,而对刚种下去的雪香榧树,也是如数家珍,什么时候能开花,什么时候能结子。
等两人到了山顶,便能感觉到了山风浩荡而来,带来了远处草木的香味,极目远眺可见到远处的海。
往回走时,天已黑了,天上果然浓云密布,隐隐能看到后边的星光点点,但云层变幻极快,依稀可想到在那万丈高空必定是风云沸腾。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但回到房间的时候,盛无隅感觉到久违的放松。
夜里果然下起秋雨来,哗哗的雨声隔着玻璃,仿佛沉在瀑布深处一般,安静,清凉。
盛无隅迷迷糊糊想着,睡沉了。
第22章 冬瓜虾仁
雨下了一夜,早晨禤晓冬起了身,四处检查了下,看到没有漏雨,看来上次施寄青秘书做得很到位,每个地方都加固了。
但他记挂着夏婆婆两老,也不知道昨晚这么大雨,两老的屋顶漏没,看盛无隅没起,便煮了点肉粥留给他。又蒸了几屉菊花糕,拿着芭蕉叶包了一部分,割了一点新鲜菜,先去了镇上看望夏婆婆他们。
夏婆婆和老夏头看到禤晓冬上门有些惊喜,知道是惦记着屋顶漏没更感激了:“没漏没漏,上次你帮我们捡过屋顶了,就是天井有点积水,应该是下水道没通好,等雨停了我们找人来通。”
禤晓冬二话没说,穿了水鞋就下去替他们通了下水道,然后才出来,老俩口各种感谢送了禤晓冬出来,看着禤晓冬又送来一大把菜,夏婆婆眼圈一红,有点心酸:“老禤头走得早,没享到你的福。”
禤晓冬挥挥手,长腿跨上摩托车先绕去镇上早市看了下有新鲜的乌鱼便买了两条回来炖汤,另外拿了些新鲜的藕,又买了一笼小鸡,打算在山上放养,到时候正好给盛先生补一补。
他路过镇上高翠兰家的小饭馆时,阿贵的父亲农敬走出来喊住他:“晓冬?”
禤晓冬一脚点地:“表姑丈。”
农敬道:“阿贵说你收拾了好大个菜园子,你表姑说找你想收菜你不肯,嫌钱少?”
禤晓冬道:“不是,菜我朋友要吃,也没多少,都老了,不好的,表姑丈你要卖客人的么,另外找吧。”他挥了挥手,一溜烟走了,心里还惦记着怕盛无隅起了身没人在。
农敬盯着他走了,有些不爽,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挂进去了,里头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年轻人问他:“农叔怎么了?”
农敬有些不爽:“还不是老禤头那孙子,不是退伍回来了吗?整天无所事事,也没个正经营生,我老婆看着好歹亲戚一场,就说了出钱收他家菜地的菜,结果他居然嫌钱少不卖,真是不识抬举。”
黄毛道:“那个总骑摩托车那个么,我见到他刚才拿了一大篮子菜给老夏家呢。”
农敬呵呵了声:“说是当年老禤头没了,是老夏那边发送的,我老婆当时倒是也上门要去看他,他那古怪脾气,直接把我老婆和阿贵都赶出门的。”
黄毛道:“呵呵,不卖就不卖呗,难道除了你家,别人还会出更高价给他?还不是老死在地里。”
农敬却有些不爽;“主要是老李走了,那边不肯给我们赊账了,个个月要先压好大一笔钱在菜上,划不来。咱们乡下人,菜哪里没有,本来就卖不出价,还要先给钱,我想着这禤晓冬是亲戚,那菜长着也是白长着烂在地里,不如我们做多少就和他收多少,等月底了再一并结账,灵活点,谁知道这人钱在地上都不捡,和老禤头一个臭脾气。”
黄毛道:“他是刚回来不懂事,不然我找人教教他。”
农敬道:“算了,他退役军人,小心别人戳脊梁。”
黄毛悄悄在他耳边道:“我办事你放心,保管他拿不到证据,谁叫他不把咱们农叔放心上?再说他就一个人,没亲没故的,脾气又这么古怪,没人帮他的。”
农敬目光闪了闪:“再说吧,客人多,我先忙。”
禤晓冬不知道自己那菜园子已被人惦记上了,一路开着摩托车心里打算着中午做的菜,开回了山上,将一笼小鸡随手放在相思树下的围栏内,给它们撒了一把米,他就回了厨房,将菜都浸入洗菜槽中,看到桌上的肉粥纹丝未动,一怔,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
盛无隅也是个早起的人,每天都是六点半起身,九点多还没起床……有些奇怪,禤晓冬洗干净手穿过游廊到了对面,盛无隅房门是指纹锁,安装的时候施寄青就录入了禤晓冬的指纹:“盛董毕竟身有不便,怕有意外的时候您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