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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 (无虞)


  如果同样的场景放在几个月后,江声就能理直气壮地走过去,强行拿过对方的画笔,拍拍脑袋让他先吃饭——但现在他还不能行使这些男朋友的权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乖乖听话,然后不太甘心地说:“放冷了就不好吃了……”
  食堂的饭菜本来也不会太好吃。陈里予默默想着,没再反驳他,垂下视线继续上色,将粼粼的明黄藏进深沉黑蓝里,树枝与草的阴影杂乱,将那一方被阴冷黑夜吞噬的湖水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握笔的手很稳,呼吸却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喘不过气来似的,眼睫低垂着,敛下眼底最后的一点光。
  江声不能打扰也不敢贸然离开,隐约察觉出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很像人做了噩梦,到了将醒未醒、怎么也挣脱不出来的时候,却又维持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听见对方克制不住的细细的抽气声,终于放心不下,怕惊扰了梦魇般轻声问他,怎么了。
  然而陈里予浑然没有听见一般,毫无反应,手上的动作机械而执拗,将明黄的灯火一笔一笔用墨黑盖去,直到半干的颜料混得脏乱,画面变得支离破碎。
  “陈里予……”江声叫他的名字,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去碰他——对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他,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之后又是浓稠的安静。
  他的眼睛也像猫,瞳孔是墨一样的浓黑色,却像是那种沉淀了极久的香槟酒,能从不见底的沉黑里折射出星点浅金的光泽来,哪怕只是最廉价的白炽灯光,落在他眼睛里,也像价值千金的、人造的月色。
  陈里予就这么直直看着他,聚焦是虚的,越过他看见大片化不开的深夜,冰冷的湖水与杂乱的树枝,水面上明黄的反光一点一点暗下去,攫取他的呼吸和体温……
  但这次不太一样——有人在他窒息的前一秒,拉了他一把。
  “你怎么了?”江声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身体不舒服吗?”
  神智逐渐回笼,他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冷,被对方握着的手也冰凉。陈里予闭上眼,慢慢地深呼吸,过了很久才摇摇头,声音是虚的:“我没事。”
  理智告诉他现在该捡起笔,将这幅被他弄得一团糟的画作补救回来——然而他的手被对方这么握着,分明是远远逾越社交距离的冒犯,却不知为何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让人不想抽离。
  这个人的手很暖和。
  “……就是有点儿冷,”他听见自己低低地补上一句,“这里很冷。”
  秋天过半的黄昏,太阳落山后位置偏僻又背阴的小楼,先前为了透气敞开的玻璃窗还未关上,冷风有一阵没一阵地无声涌入,是冷的。
  江声说“确实”,松开他的手转身去关窗——十分自觉的关心和照顾,只是紧密相贴的体温陡然离开,还是让他有些无措。陈里予怅然若失地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沾上星点颜料的手心,鬼使神差地想,真是个直男。
  生锈的窗框不容易推开,关上也同样艰难。他听着金属摩擦带来的细碎又尖锐的动静,在漫长而无机质的安静里渐渐放松下来,对自己几秒前莫名其妙的念头嗤之以鼻——他居然想伸手去挽留对方,和这个认识还不到半天的人牵手。
  然后江声回来了,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同样莫名其妙的拥抱。
  陈里予:“?”
  “以前我养过一只猫,”大概是读懂了他眼神里的疑惑,江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它……不是很亲人,流浪猫来的,特别胆小,只有害怕的时候才会来我身边。只要有人抱抱它,它就不那么害怕了……”
  那几秒里他似乎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喀哒喀哒,像是不见天日的封冰被人撬开了一条缝隙,于是阳光照进来,给了他转瞬即逝的鲜活与温暖。
  “我不是猫,”陈里予清了清嗓子,简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反驳,“我也没有害怕……”
  心口不一的辩驳,太拙劣了。他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去捡起那支笔,放进洗笔桶里,转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他怎么会不怕呢?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攫取他的呼吸和体温,没有力气挣扎也睁不开眼,只有令人作呕的腥涩味道,掺杂着越来越重的、窒息带来的血腥味……他怎么会不怕呢。
  江声大概以为冒犯到了他,退开两步,并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吃饭吧,快凉透了……这两天降温,明天记得多穿一点,呃,还冷吗,要不要穿我的外套?”
  “不用了,谢谢。”陈里予不想解释自己并不怕冷,发抖也只是因为想起了某段不好的经历,却还是站起身来,顺着他的意思走向了打包的盒饭。
  不得不说,陈里予身上有一种同龄人中少见的气质,坐姿端正,进食不言,吃学校食堂放冷的盒饭也像是在吃高级西餐。
  像故事里走出来的贵族子弟,画里走出来的艺术家——尽管江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盯着对方耳廓上的小痣看得出神,甚至咽口水。
  “吃完了。”慢条斯理的,却也没吃几口。
  陈里予拆开他买的牛奶喝,一边问他多少钱,能不能微信转给他。
  “不用了,小事儿……”江声被他问得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人家看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耳根后知后觉地有点儿发烫。
  “行吧,下次请你吃饭,”陈里予回到画架前,坐下来,“你不走吗,快上晚自习了吧?”
  原来他也不是多沉默寡言的高岭之花,就像记忆里那只不亲人的小猫,喂饱了也会冲他喵喵叫两声……江声想着,自发自觉地替他收好吃完的饭盒,将塑料袋扎起来,一边道:“嗯,还有几分钟吧,你不回去吗?”
  “我……”陈里予收起未完成的画,看了一眼地上用过的画具,皱了皱眉,改口道,“算了,你先走吧。”
  见他收起了画也只是随手折两下丢在一旁,坐在那里拿出了手机,丝毫没有要起身收拾的意思,江声犹豫片刻,还是指了指他脚边的“一地狼藉”,问他:“这些是要洗的吧?”
  陈里予点点头,随口道:“嗯,过一会儿我……”
  “那我帮你洗了吧,”江声说,“洗完跟我一块儿回去上晚自习,好吗?”
  这大概是一个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问题。
  很久很久之后,陈里予问他,如果早知道从那天起所有的颜料盘和笔都要丢给他洗了,他还会不会开口问这个问题。
  “会啊,”江声会说,“我就是觉得,你那么好看,怎么能自己收拾这些呢。”
  至于陈里予红着耳朵让他闭嘴,顺手把喝空的咖啡杯塞进他怀里让他洗……就是后话了。
  抱我


第4章 伸手
  江声是个挺有礼貌的人,面对略显脏乱的颜料和画具也保持着平和的耐心——比陈里予强装出来的虚假耐心要平和得多——与外行人对画材鲜见的尊重。
  他似乎把这些被人遗弃的、质量平常但至少抗造的东西看作艺术家金贵的工具,又或者只是尊重作画这件事本身,会一趟趟带去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细致地冲洗完,带回来,整齐地放在桌面上铺开。
  他说不让陈里予动手,也确实没有劳动他,让人坐在几米开外的椅子上无所事事,还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给了他。少年的衣袖随手卷起来,棉质卫衣的布料薄而柔软,沾了一点儿零星的水迹,将浅灰的衣料浸成浓重而突兀的深色。
  陈里予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想他流畅健康的小臂肌肉是足以写进教科书的好看——干净、健康,自己大概一辈子也拥有不了。白炽灯下少年的轮廓分明,弯下腰去身形也是廓然的,像是阳光下一棵蓬勃生长的树,十七八岁特有的挺拔。
  但他自己是死的,一棵早夭的枯树,在这样颠倒的荒唐的冰冷的阳光下,抱着对方余温尚存的外套,汲取最后一点不可得的生气。
  太冷了——陈里予鬼使神差地想,太冷了,刚才被他抱着的时候,好像还没有那么冷……
  某个荒唐的念头被他扼死在成型前,心底里告诫的声音轰然回荡,是冗长梦魇的回声。不该的,不该靠近他,他不该去妨害一个无辜的正常人。
  于是陈里予默不作声地摇摇头,甩掉耳鸣般的自我警告,清了清嗓子,在江声整理完画架、要起身和他说话前开了口,语气平静的两个字,“江声”。
  这好像是陈里予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又好像不是,那种微妙的新鲜感让江声愣了一下,挠挠头:“怎么了——外套不穿吗,挺冷的。”
  陈里予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等他走到近前便伸手将外套塞回了他怀里,叫了一声名字也没有下文,只是道了声谢。
  借外套、带饭、收拾残局,还有那个将他从窒息边缘一把捞回来的拥抱……他是该谢谢这个人。
  “小事儿,”江声随手拍拍他的脑袋,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什么……平时老拍别人,习惯了,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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