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语调伴随着字字句句的剥析恍若当年他策论不会,对方拧着眉头边嫌弃边无可奈何的讲解,可听在耳朵里,如今一句一句都像催命符一般毫不犹豫的击毁他心中那微弱的一点可能性。
贾赦沉默不言。
司徒锦眉头蹙了蹙,终是变了脸色,眼底漆黑一片,毫不犹豫,“你所仰仗的便是这?的确,朕拿万千无辜的百姓堵不起,你想如何?”
黎远笑意凝在嘴角,手指拨了拨腰间的荷包,“你赌不赌的起又关我什么事情?我已经说过,你们全部都中毒了,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条件?”
边说,视线扫向还有几个在“负隅顽抗”的下属,黎远轻轻笑了一声,“皇帝,你说我此刻束手就擒,如何?”
“你……”贾赦眼眸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司徒锦眼底微凉,声音陡然提高一寸,“老七那个孽子已经认罪,他一一交代了所有的罪行,林如海也被人抓到,指出账册所在,你还有什么资本?”
闻言,黎远哈哈大笑几声,“这么天真的皇帝可真少见!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没听过吗?做这种事情,我怎么好意思假手他人呢?啧啧,这就是你这种一出生就高高在上的通病了,有人捧着你趋之若鹜的替你办事,可也有人看你好骗,上下齐心的忽悠你啊~”
司徒锦彻底恼了。
对这种疯子,用不着和风细雨的详谈,直接先斩草除根,然后再进行排查。
可他还未命人动手,忽地贾赦双脚一软,趔趄的摔到在地,疼的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恩侯……”司徒锦面色露着一丝慌乱,错愕的看向脸色青紫的贾赦,“来人,给朕传太医。”
黎远笑声僵滞,向来淡然的脸色也露出一丝的惶恐,目光凛烈如刃刺向司徒锦,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你竟然在他身上练出内力?!”
司徒锦毫不理会嘶哑着喉咙叫喊的疯子,拦腰抱起陷入昏迷中的贾赦,朝最近的房间而去。临走前,对心腹首领颔首了一下。
接受到命令的暗卫首领瞳孔一缩,闪过一道错愕的光芒,随后旋即挥刀进行屠杀。
四处悬挂的番布,此时此刻竟然如此的应景。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见司徒锦离开,黎远眸子一冷,心口忽地跟针扎了一般,疼痛难熬却找不到伤口来治疗。
他那个大少爷向来娇生惯养,岂会练武,就算有,也只会些花拳绣腿,压根没丝毫内力。
知他不会叫死,只想让挨个疼,长个记性。
可竟然有内力,还居然真的换了回来。
这苍天怎么如此作弄于人。
黎远脸色一下子黑得阴沉,满眼尽是阴霾,不其然的脑海间浮现出先前司徒咏的胡言乱语的激将,心噗通噗通的似乎要踊出胸膛。
不,他绝对不可这样失败。
“哈哈,你们还斗什么,没看见暗魂香发作了吗?!你们竟然还有胆子靠近?!”黎远一把扯过腰间的荷包,打开。伴随着迎面而来的晚风,瞬间浓郁的花香散开。
被扼令屠杀的暗首冷冷的瞥了一眼疯狂状的黎远,“我们中毒,难道你没发觉自己也身中奇毒?跟皇宫大内比毒多,简直是老寿星找死。识相点,把加料的盐运路线交出来,我们让你死个痛快。”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中毒算得了什么,本就是死士,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盐运路线。虽然可以进行全国普查,但也会有重点地区的确定。
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情感,黎远眼中神情是从未有过地冰寒,死死的盯着暗卫首领,声音低哑,厉声道:“我要贾赦,拿他过来换,否则,我们大家同归于尽!我要整个天下陪葬!”
暗卫首领身子一僵,忽而想到司徒咏先前所言,恍若雾散天亮骄阳出一般,一下子全然明白过来,但又想起自家主子对某人若有若无的重视,两股站站的自己亲身前去汇报。
为以防万一,又令人将爪牙全部囚住,只剩下被围困在中间的黎远,才放心的离开。
小院内被急招而来的军医正瑟瑟发抖的匍匐跪地,“小臣无能,学艺不精。”
司徒锦眉头蹙的不能在蹙,瞥见人进来,语气万分不善,待听完暗卫首领的禀告,整张脸可以媲美锅底。
“放肆!”
贾赦感觉自己身上每一块骨头都被人为的捏碎,疼的不得了,隐约之中听见两人的对话,挥舞着双手,求最后的废物利用。
他在这么疼下去,宁愿自杀的。
况且,如今都各归各位,定然最能保守秘密的便是死人。虽然说换魂一事,似乎此时此刻知晓的人有些多。
可杀掉不就完了?
顺从黎远的要求,这样他起码死的还有尊严些。还能让皇帝记得他的好,心中存一些愧疚,这样他傻儿子,还有贾家有延续的机会。
当然,也能拯救数万无辜的百姓。
想想,自己好像还挺勇敢的。
司徒锦浑身上下奇寒无比,万没料到他有朝一日自己会再一次落得两难的局面。不由头皮发麻,嘴唇嗡动半晌,却吐不出一字。
年少那一场刺杀,他借口自己年少无知,还尚未成熟,护不住所爱之人。
如今呢?
他还要自欺欺人?
身为帝王,呵呵,其实是天底下最可怜,最无助,最软弱的人?
“皇上,求帮忙照顾好琏儿他们,黎远……”贾赦偏头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司徒锦,眼眸一闪,“你……您知道的,当年……当年若不是我见色起义,也许……呵呵……他早就饿死街头,也就没有今日……这般祸害一方。故此,他……他算待我也不同,有一线……”
“闭嘴,朕允你说话了吗?!”司徒锦人僵得不能再僵,扫视了一圈源源不断被“请”来的大夫,眸子一片黯淡,“全部给我滚出去,另外--”挥挥手示意心腹上前一步,小声吩咐道:“去把林黛玉给我提过来。”
心腹万分不解。他可是暗卫老大,自诩挺聪慧,揣摩帝王心思也有几分对,可是眼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腹诽归腹诽,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早已领命而去。
连贾家叔侄在内,屋内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司徒锦眸子一闪,神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坐在床榻,看着因他之故受牵连的贾赦。
贾赦默默想要移动视线,不想看人。他都自愿赴死了,劳心劳力替皇帝办事,皇帝竟然连遗言都不给他说的机会,毫无人性情谊。
心中委屈又委屈。
看着贾赦略孩子气的模样,司徒锦浑身紧张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不用担心,朕早已安排好了,更何况,还有阿咏。皇室子孙无穷无尽。”
贾赦不解。
“在疼一下,以后就不会疼了。”司徒锦低头垂眼,望向贾赦,眼中闪过决绝的神色,掷地有声的说道。
贾赦心一凉。虽然自己说出来是一回事,但是听别人说出来,感觉好想哭。
听得门外咚咚响起的敲门声,司徒锦伸手缓缓描绘过贾赦的轮廓,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睡一觉,醒来后,什么事情也没了。”
贾赦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慌乱心虚,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手指拽紧了被子,看向司徒锦。
司徒锦定定的望他一眼,不再多言,起身撩袍,朝外走去。
☆、 第84章 遗孀的待遇
贾赦万般不是滋味,涌出无限的酸楚,刚想开口说话,便觉喉咙干燥,又头晕目眩,抬起手来想揉揉似被重拳击碎脑浆一般的脑袋,但上下眼皮像是被黏合了胶水,立马沾上,整个人昏昏沉沉,不知事。
意识朦胧中,隐约感到自己被人拖到一个舒适的大床上,身后有着温热的锦被,耳边有低语的声音,可却听不清真切。
想要睁眼,却感受到有一双粗状的大手慢慢的覆盖在自己眼睫上,滚烫的热量传来。
虽然眼睛闭着,可是不知不觉却觉得很酸涩,眼眶慢慢湿透。
往事如画,一幕幕的闪过。
他的,还有他的,两人交织在一起,让他差一点辩人不出谁是谁。
过多的画面冲击着大脑,让他陷入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东西碎裂的声响,还有隐隐的争吵声,劝阻声。
耳朵边嗡嗡作响,像有蚊子在飞着,吵着人晕乎乎的脑子疼的厉害,简直是扰人清梦贾赦念头一闪而过,而后猛地一惊,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他怎么感觉自己先前那个念头竟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望着帐顶那令人耳目一新的天蓝色,贾赦狠狠的松口气。人吓人,吓死人了。
不过,回忆自己昏睡过去的那一幕,不由蹙眉又阖眼,竟是心中产生胆怯之心,不敢去看不敢去承受。
“醒了?”一声冷哼响起。
“父……艾世叔……皇……”贾琏面带担忧,可是一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几日经历过于玄幻,超出了他的想象与承受能力,一时间,竟不知还如何是好。
听着期期艾艾的呼唤,司徒咏瞧了一眼小脸蜡黄带着纠结之色的贾琏,嘴角一瞥,言语硬邦邦道:“既然醒了,给我出去露个面,免得人嘴碎孤弑父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