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锦:“……”
积、年、旧、病?
他一向注重养生,且往年也较少患病,怎么就积年旧病了?
面上强撑一丝的笑意,跟狄温道谢,又寒暄几句之后,想要继续问个清楚,但是人却是收拾好脉案,悄然无息的退下,煎药去。
一时间,殿内静谧,恍若无人一般。微微有风吹拂而来,带着丝清香。
司徒锦看着昏睡在床的贾赦,忆及狄温言辞恳恳的话语,眼眸闪过一丝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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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贾赦缩缩脖子,看着人陷入沉思的模样,殿内安静的很,唯有窗棱外透进来几缕月光,皎洁迎着细小的微尘颗粒在空中飘荡着,而后夜风吹拂而来,愈显室内昏暗清冷。
静候了许久,明明是有人,却是鬼气森森的感觉,贾赦一回想起这帝王寝宫曾经血染过,顿时头皮一炸,浑身僵麻起来,裹着锦被,忙不迭的出言唤道:“皇上……”
“何事?”叠声的呼唤,将人从沉思中拉回思绪。
望着人烧红晕的脸色,司徒锦眼眸微微一闭,而后睁开眼,蓦然闪现一处亮光,他是时候该对自己好些了。有时候,累了,还要努力的坚持下去,说大了乃是为民,说实在的,也为了自己的名声,他想要当明君,流传后世。
为名所累,如今换成了贾赦,诸如当庭逼还欠款,令侍卫抓朝臣子弟,随意的护驾之功……种种不该为皇帝所为的事情,他都干了。
要面子早就没了。
定了定神,司徒锦嘴角弯弯,“今日朕应允不用练字。”
贾赦眼眸环顾四周,咽咽口津,闻言,眉毛轻挑,抬眼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地一副踌躇模样。
没点兴奋之景?司徒锦眼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望着他,“有话直说。”
“你……”贾赦支吾了半晌,道:“你……你……我说了,你别气啊。”
“要气早就气死了。”司徒锦眉宇间带了一丝豁然的神色,淡淡说道。
瘪瘪嘴角,贾赦狐疑的看了人一眼,“真的不气?”得到确定的回答,靠他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皇上,你一个人睡,害不害怕啊?”
“怕什么?”
“鬼啊,我刚才忽然间想到的,这皇宫,尤其是你寝宫……”做个抹脖子的动作,贾赦后怕不已的说道:“一想起来,就怕。”
司徒锦面色一黑,预开口,便听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戴权敲敲殿门,随后疾步进来,小声道:“皇上,后宫甄贵妃急求,说她……见鬼了?”
贾赦眨眨眼,看向戴权。
司徒锦面色愈发黑了一寸,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的讥讽,“鬼还是在说太子……不对,忠义,不仅要被废,还要圈禁?”
这帮女人,都一个月了还在玩闹鬼一套?
皇家不信鬼神。
☆、 第26章 被子
皇家敬畏鬼神。
闭了眼睛,虽是深夜,但司徒锦毫无睡意,脑中清醒万分。
他不畏天谴迷信,却畏世人言语!人到中年,没了少时的意气奋发,凌云壮志,一览众山小傲气,唯恐流言蜚语损自己多年苦心孤诣一步一步营造出来的明君称谓。
但是……眼眸不禁划过一道凛冽的寒锋,司徒锦眯起眸子,斜看了一眼瞪眼咕噜圆的贾赦,唇角一勾,划过一抹算计的神色,淡淡道:“甄贵妃疯言疯语,深夜扰朕之宁,夺贵妃贬贵人,佛堂静养。”既然要设计于他,不妨就玩得更大一些。
戴权微微一愣怔,颔首称是,领命而去。
贾赦呆滞许久,余光瞥见皇帝似笑非笑的神色,只觉忽地周遭成群结队的乌鸦飞过,入耳皆是“哇—哇—”的粗劣嘶哑之声,让人忍不住胆颤,心都跟着抖。皇宫真不是人呆得,腹诽几句,贾赦默默的掀开被子,身子钻进去,轻轻的盖上被子,眼睛惬意的闭起,入目皆黑,心里拍着节拍,数着绵羊,慢慢睡去。
他还是做一个安静的睡皇帝为好。
看人嘴角露出的一丝恬淡笑意,司徒锦嘴角一抽,一把掀开被子,波澜不惊的语调,铿锵有力的说道:“让个位置给我睡觉!皇帝,你别睡死了,肯定还有后戏。”
贾赦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抓住被子,瞪大了眼睛,脸色蓦地被吓的涨红,愤愤道:“皇上,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司徒锦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的扔下一句话,“后宫前朝,你怎么玩都没关系,除却国计民生,其余的以后都你处理。”说完,便不再理会,褪去衣袍,只着了亵衣,坦然的掀开被子,入睡。上下眼皮合落之时,眼中浮着的血丝也缓缓盖去。
他以后要对自己好一些。
不管是身子,还灵魂。
若是没了命,饶是权力无上光鲜,可内里苦楚谁人知?
……
贾赦当即忍不住咆哮,嘴巴大开,“你……”话语在看着“贾赦”一脸疲态泛黄的面容呐呐的止住了话语。淡黄的宫灯照耀下,眼下青黑一圈显得特别的浓厚。
“大老爷我的脸啊~~”贾赦咬牙,恶狠狠的做了一个踹人的手势,但终究压低了声响,絮絮叨叨着,“爷都病了,你还压榨爷,小心爷把你后宫的美女都勾搭到手……”
嗡嗡唠叨了好一会儿,不见司徒锦神色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忆及这些日子,人往返肩挑两人的事物,拧眉,“算了,大老爷不跟你计较!”边说,眸光朝外看了一眼,外边隐约有轻微的响动,眉头蹙了蹙,撇撇嘴,管她真闹鬼还是假闹鬼,等闹到他眼前了,再说。
现在,哼,睡觉!
皇帝都不管了,他这个贾皇帝管什么。
熄了灯火,贾赦揪起被子一角,按在自己身上,而后翻滚一圈,娴熟的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司徒锦咻的睁开双眼,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锐利。他不过是想静下心来想想当初雷厉风行的他,如何会走到这优柔寡断,思前虑后的一幕。
但是身边嗡嗡声不断,好不容易等没了蚊子音,身上忽地一凉,侧头,借助稀疏的月光,司徒锦半晌才眨了下眼睛,看着长长的一团若蛹虫一般,忍无可忍的起身,拉回被子。
贾赦不满,双手拉着被子,咬牙,“不给,就知道你没睡,让你吓我!”
“贾赦,你要点脸!你睡的是我的龙床,尊卑礼仪呢?”
“没听过从龙吗?真尊卑刻入骨子里,做臣子的谁会有党派林立?!”贾赦磨牙,“做皇帝的别小气吧啦,你不会在让人拿一床被子啊!”
“没听过争起来才……”司徒锦手上依旧用尽,但是话语却是一滞,眸光带了一丝的释然,“你说,我弄个十几把龙椅,这些不省心的东西还会要皇位吗?”
“啊?”介于话题陡然转变太快,贾赦略微跟不上思量,呆了呆。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锦趁人不注意,拉起被角,用尽力气一挥,贾赦顺着力道咕噜一转,半床被子到手。
“皇上,你幼稚不幼稚?!”贾赦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恨不得起身踹他几脚,欺负病号的忒厚颜无耻。
“嗯。”虽然夜色幽深,皎洁月光也消退,让人于黑色之中辨认不出人的神色,但是司徒锦听着人说话的强调,也揣测出一二此时此刻贾赦愤愤炸毛的模样。
松了松被子,司徒锦一笑,“你先睡,朕想想!”
“想什么啊?你脸色都那么差了!”不知为何,贾赦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但说完以后,莫名的觉得自己在关心人一般,略微心一虚,昂着头,愤愤道:“你别毁了我的容!”
“你别毁了我的身体!”司徒锦针锋相对,给人披上锦被,警告道:“老老实实的睡觉,一人一半被子,眯上三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贾赦:“……”
瞬间心塞的躺下,闷闷不言。
司徒锦也顺势躺下侧身假寐,思索该如何彻底平息太子之事。
他废太子,虽借口太子中蛊之后心性大变,难堪国之储贰之位,但追根纠底,除却其余诸子围攻追截,最大的缘由还是他心里有了猜忌。
不满太子行事过于锐利,大刀阔斧破除祖训,不满放浪形骸,钟爱蓝颜,至今只有一嫡子,提防其才……种种叠加,父子之情荡然销毁。
如今……司徒锦叹口气,冷冷的看着若八爪鱼,自寻热源,贴上来的贾赦,愈发叹气严重。
他要是如此混不吝就好了。
愿来生不为帝王,也就没了三千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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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熏香袅袅,龙延安神助。两人不知不觉中靠在一起。
待戴权悄声进来,看到贾赦身上还裹着一圈被子,跟个蚕宝宝一般,把头窝在了司徒锦的胸前,而司徒锦的头低着下方贾赦毛绒绒的脑袋,两手还环腰抱着。
老脸一红,旋即一惊。
两人若交颈的鸳鸯一般,远远看去,恍若最亲密的情人一般。
但是现实却是残酷无比,一向伟岸的皇帝身躯小鸟依人般窝在面白体弱的贾赦怀里。
简直是……
戴权颤抖着往外走,皇上,老奴真承受不住,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