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应该和好哥们一样吧,一起打球,一起去食堂抢饭什么的,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陆以下巴杵在酒瓶口上,认真回忆,不知道是时间过得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了,还是本身高中生的恋爱就是那么无聊,他一点也想不起和程锦文之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让人记忆深刻的往事,“唔……我们短暂地做过几天同桌,会在上课时把手藏在课桌抽屉牵手。”
闻兼明一瓶啤酒已经嘬光了,他又开了一瓶。
“会被看到。”
“嗯?”
“手放在课桌里牵手也会被讲台上的老师看到。”根据闻兼明小班教学的经验,学生在台下自以为是的小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以眼睛突然瞪大:“真的?不会吧。”
“我带的班上有一对儿,我上课看见男生把手搁在女生裙子里。”
“……”
“只是懒得管,并不代表没有看到。”
陆以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班主任不顾他俩反对,坚持把两人分开了,还一人给安排了一个女同桌。
闻兼明看陆以脸色:“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别在意。”
“你想我别在意就别把这种事跟我说啊。”
闻兼明撇开眼睛,当没听见,只是嘴角翘起一点点幅度。
天已经全黑了,但绿灯和特意布置的绚烂灯光把这条街照得灯火通明。陆以新叫的半打啤酒也已经喝光,大概是酒精的抚慰作用一如既往生了效,也可能是有个人在身边,不至于放纵自己难受下去,总之他感觉好了一些,就说走。
结果坐得久了,猛然一下站起来,头晕得厉害,又差点摔倒,好在闻兼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抓住他的手。
“醉了?”
陆以甩了甩脑袋:“起急了。”
等他站稳,闻兼明松开他胳膊,却没有松开他的手:“看你有点醉,牵着我吧。”
“好。”
闻兼明牵着陆以,但陆以的手指总不太安分。
“怎么了?”
陆以皱着眉:不太习惯……我不太和人拉着手。”
“和你以前的男朋友也没有?”
陆以摇头。
“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牵手太娘。”陆以自嘲地苦笑起来,“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说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期望收到玫瑰花,但直到我们分开,这都没能实现。”
走到车库外了,闻兼明没搭理他这茬,而是问:“我没法开车,我们怎么回去?”
“走回去吧,半个小时的路。”
他们穿过人潮拥挤的步行街,走上主街后,陆以松开闻兼明。
拐过一个十字路口,他们还要横穿一个小的街心公园。公园入口处散步的人很多,但越往里走人越少。走到公园最深处,遇到了一丛黑黝黝的小树林,闻兼明不由分说地拉着陆以往树林里边走。
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没有人声的黑暗处,只有蝈蝈的叫声、风吹过树叶的摩擦声,还有闻兼明有些急的呼吸。他说:“我也没在树林和别人接过吻。”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陆以的声音里有笑意:“所以呢?”
“我想试试。”
剩下两公里的路程,两人十几分钟就走完了,走出一身汗。电梯里陆以扶着腰喘气,闻兼明就一直盯着他的脖子,恨不得电梯能上得更快一点。
“叮”地一声,两人刚跨出来,陆以就迫不及待掏钥匙。但钥匙一掏出来,他就愣住了。
那楠浑身是伤地坐在他家门前的地毯上。
第18章 退路
“小奕,最近学习累不累?”女人体贴问道。
“还好,不累。”
“你们班上那些同学都是全国各省的高考状元,个个拉出来都是拔尖的。觉得累,压力大,也正常,有什么要跟爸妈讲,知道不?”男人又说。
“爸,真的没事,课程都很简单。”
“那就好。”
“小奕就是聪明,来,多吃点这个。”女人替他盛了一碗松茸鸡汤。
“谢谢妈。”
“跟妈妈客气什么。”女人看着孩子大口喝着她专门为他炖的汤,一脸欣慰的笑。
“孩子从小就懂事。”男人看着母慈子孝的一幅场景,也满怀欣慰的模样。
只有另一边的那楠“砰”地摔了碗,撑身站起来时,身后的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一阵拉长刺耳的声音。
“哥……”
那奕那声哥还没喊完,那清光就严肃斥道:“那楠,你又抽什么疯?”
“没什么,恶心,吃不下。”
“你就不能和家里好好吃顿饭?自己这个熊样,还对别人撒气,我跟你妈还有你弟是欠你的?”那清光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那楠吊儿郎当地笑:“对啊,谁让你们把我生成了这种熊样。”
那清光青筋暴起,一张脸憋成酱色,看样子气得不轻,他一拍桌子:“那楠……”
“算了,你让他进屋去。”王灵芝抓着他的手臂,让那清光坐下,“别动怒,你有高血压。”
那楠进了自己卧室,还能听到门外他妈说他天性冷漠,没办法。而他爸爸痛心疾首,说他不及他弟弟的十分之一优秀懂事。而他那既聪明又懂事的弟弟劝他爸妈不要为了哥哥生气,又说人的资质天生不同,逼也没有用。
那楠咬牙切齿找了一个塑料袋,开始装夏天的衣服。
没有什么比一个蠢货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更悲哀的事。
如果是一直以来的书香门第,家长大概还会开明一些。而那楠父母却恰恰都是几十年前从各自的山沟沟里飞出的唯一那只金凤凰,彻彻底底是靠知识改变了命运的人。他们对自己的孩子寄予了同样的厚望,奈何费尽一些心思为孩子创造了绝无仅有的条件,这孩子不仅没有按照他们的期望成为优秀的人才,反而走上反叛道路,大多数时候更像一个混混流氓。
那清光是那楠学校的副校长,王灵芝是文学院的主任,这大学还算是一所正儿八经的985重点大学,如果那楠凭自己本事考上了这所学校也还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然而经管学院只是学校为了赚钱开设的三本院校,就这样,那楠还是靠他父母才有去就读的资格。因为这件事,那清光和王灵芝在熟人和朋友圈子里,脸上都十分无光。
如果这是唯一的儿子也就罢了,夫妇俩大概也会认命,但偏偏那楠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那奕。那奕完美继承了他父母的智商,当然还有如出一辙的虚伪。如果是这三个人组成家庭简直可以堪称完美,偏偏有个多余的那楠,让这完美的一家沾染上了甩不掉的污渍。
那楠拎了一兜夏天的衣服,摔上了房门。
“那楠,你去哪儿?”那清光问。
“去吃得下饭的地方。”
“你弟一月才回家一次,让你坐下一家人吃个饭就那么费力?”王灵芝也开始指责他。
那楠懒得答应,反正在他们眼里,只有那奕才是亲儿子。一家人吃饭这种事,有那奕就行了,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那楠,你吃完饭再走……”他妈妈再次要求道,站起来拉住了他。
那楠一扬手甩掉他妈妈的手:“别他妈罗里吧嗦的,烦不烦!”
“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听不惯别叫我回来。”
那清光被气得额头青筋突突跳:“那楠,你今天要走出这个门,你就别想回来,也别想从你老子这儿拿一分钱。”
“哥……你别气爸妈,他们年纪都大了。”
“滚开!!”
“孽子……”
那楠在他爸的怒吼中,完全没有做什么心理斗争就走出了家门,反正那地方早就不是他家了。具体从多早,大概十几岁上初中,不管父母怎么教,请了多少名师,上了多少补习班,他永远都是班里吊车尾的时候。
其实也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想学会。因为那奕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父母的关注,而父母只有在他成绩稀烂,想方设法想要提高他的成绩的时候,才会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来,尽管那目光是无奈而失望的,那也总比无视的好。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讲,他还是成功的,父母对那奕的喜欢程度,大概跟对他的厌恶程度不相上下吧,他并没有输给那奕。基于这种恶劣的想法,有时候看到他父母因为血缘关系而无法摆脱他时,那楠甚至会产生一种恶毒的快感。
教师家属院在学校里,从小区出来,就是校园主干道。到了傍晚,温度一丝也没有下去,又闷又热,学校里却有不少人顶着热浪遛弯。
那楠没走几步路就开始出汗,接着开始后悔,不为别的,他爸要是真不给他生活费的话还挺难办。他查了查自己卡上,平常挥霍无度,这个月的生活费也只剩下几百块钱了,看来要赶紧想个办法。
陆以好像有家公司,如果去他公司随便做点什么,只要给口饭吃,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那楠发现陆以很好说话,卖萌撒娇装可怜死皮赖脸,每一招他都吃,简直和软硬不吃的闻兼明是两个极端。
如果陆以不帮他,还有一招就是去网贷,反正最后篓子捅大了,他爸妈会给他填上。他们能不要一个劣迹斑斑的儿子,却不能不要自己两张“德高望重”的老脸,所以这钱他们会给。再不济,还可以自杀啊,反正活着也没意思,要不是去年天台的意外,他现在也早就没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