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的衣带诏一事爆发,曹操亲自征讨刘备,刘备几战几逃,一路败亡青州。
幸得青州刺史袁谭接纳,方才能够依附上袁绍,才能够重新集结兵马于邺城。
只是,关羽失陷,被曹操所擒。
灯火悠悠地燃着,照开一方见地的床榻,刘备坐在床沿,拍了拍床褥,那架势,当真是要促膝夜谈啊。
刘备:“子龙,可还记得你我初相识的那天?”
赵云点点头:“可是主公带兵,围救北海之日。”
融融光线,拉开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
“正是,那日备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子龙,心念便已所动,此等英猛之将,若能归吾帐下,备何愁大业不成啊。”
“主公谬赞了。”
“说起来,若不是郭奉孝,想必备已是错过子龙了。”
地上的影子突然颤了一颤。
刘备却仍在絮絮叨叨:“那会儿奉孝来平原寻我,起初备本无意出战北海,谁料他竟然给了我孔融的手书,然而,等我见到孔北海之后,才知晓,那份手书竟是出自奉孝的手笔。
备在那之前,从无见过奉孝,不曾想,他竟是拿捏准了备的性子,呵呵。
不瞒子龙,备敢断言,倘若谁能邀得奉孝,这天下,几可定也。”
刘备想着夜谈,可赵云不过是等到一支蜡烛燃尽之后,就借故告辞了。
而刘备也没多做挽留,只在赵云离开后,命人重又沏了壶茶,将烛灯换上新的。
一张泛了黄的手书,平平整整地摊在桌上。
那是孔北海的书函。
却是出自那人的笔下。
茶碗中的茶水,不小心晃落到桌上。
刘备眯着眼,将一滴水,研化成两字。
郭嘉。
夜风骤冷。
空旷的街道上,有的只是赵云的脚步声。
记得,他离开易京的时候,正是夏阳正暖之时,而今,竟是又到了冬雪之际。
这几年来,入了冬,那人的身子便会弱上许多,初到蓟县的那一年,便是足足咳了一个冬天。
再后来,界桥之后,为了拒绝公孙瓒,又是一病数月。
赵云的步伐越来越慢,曾几纠结的思绪却仿佛在这刻变得格外清晰。
先天之虚,羸弱多病,本应该好好休养的身子,却在这些年中,随他东征西战,伤痕累累,却亦毫无怨怼。
他不愿入仕,自是不求闻达天下。
他甘愿躲在自己的身后,筹谋决断,不为别他,只为自己能得一方战功赫赫。
他曾说,将军征战,自然要挣不世之功。
他曾说,子龙,嘉定会全你千古青史之名。”
今晚,舞姬跳的那一曲,名曰《虞兮》。
今晚,刘备言,若得此人,便能谋得天下。
可是!
可这人,竟是不图所有,宁愿隐于红尘,宁愿伴己左右!
霸王,虞姬……
何样的感情,才会如此,但求舍,不求得。
赵云的脚步猛然顿住,此时,一阵夜风吹过,掠去天边的暗云,那一轮皎洁,终是渐渐透出了一线。
原来……
情不知所起,何憾已根种,乃一往而情已深。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赵童鞋终于开窍惹,撒花撒花~
某作(假装疑惑):为什么一定要等分开了之后,才觉悟呢,这觉悟感是有多差,啧啧啧~~~
赵将军(冷哼):记得快点把奉孝还给我!
某作(甩手):看心情~~~
赵将军(耸肩):那我就和奉孝罢工!
某作(抱大腿):不要啊~~~~~~马上就还~~~就还~~还~~
然后,这周的模式有点恐怖啊,让我先去缓缓~~~~(>_<)~~~~
注:关于这章里提到的那段舞,好吧,就素《霸王别姬》。
查了下,说是最早在《史记·项羽本纪》中出现,不过因为好像木有“霸王别姬”这四个词,某作就借用了《垓下歌》中的那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
作为“东汉末年分三国......囧(打顺手了)”的时代,舞乐应该已经出现了,至于这个故事到底有没有改编过,呃~~~~【平行空间嘛,哈哈哈】如果这个点有雷到了看文的亲们,还请多多的包涵,么么哒~~
☆、第20章 故人终遇辗转间
“将军。”
巷子口,一人手提纱灯,照着他的前路。
赵云愣了楞,旋即走快了两步,问她道:“姑娘是在等我?不知有何事?”
女子颔首:“将军,有人托小女子问将军一句话。”
“什么?”
“将军想不想见郭奉孝。”
“你是何人?”赵云呼吸猛地一紧。
“小女子苏秦。”女子轻声道。
苏秦便是早前的那名舞姬,灌醉了张飞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赵云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她。
“他在哪里?”
静夜下,忽有轻微的悉嗦声传来,苏秦一口吹灭了纱灯中的烛火,人也随即匿入了夜色中。
赵云听见她悄然答道:“冀州以南。”
冀州以南?
冀州以南,乃是兖州。
却是当今天下,两大兵家胶着之地。
赵云甫一回到府里,就开始收拾包袱。
程亦奇怪道:“赵哥怎么了?大晚上的干吗收拾行李?”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程亦:“谁?先生么?”
赵云:“是。”
“在哪里?”
赵云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声说道:“兖州。”
“赵哥!”程亦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你可知道,主公才从兖州逃出来不久!”
“我知道。”涯角枪竖在墙角,赵云转身抓过,“可那又怎样?莫说区区一个兖州,便是天宫地府又如何?既然奉孝在那里,我总是需要去寻他的。”
程亦闻言,眉心越拧越紧,呆在一边,沉默了半晌,然后忐忐忑忑地询道:“赵……赵哥……我……要是……胡说八道,你……千万莫要怪我。”
赵云收拾完了东西,忽地记起了什么,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事物。
把程亦本来想说的话,尽数给咽了回去,他突然发觉,自己的那个疑惑,已经有了明明白白的答案了。
那是从易京的废墟里挖出来的渊泓剑。
这是当初赵云送给郭嘉防身用的,如今,剑尚在此处,人却是遗落天涯。
赵云仔仔细细地擦着剑身:“程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赵云沉唔:“这些年来,原本我也一直都以为,我同他,便像是我和你一般的兄弟情谊。咱们可以一起征伐四方,可以一起上阵杀敌,也可以一起浊酒到天明。
可是,直到那天,我亲眼看见易京烧成的废墟;直到今日,有人忽然告诉我,他的下落。
程亦,我终于发现,原来他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赵哥……你……”程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接下话去。
唇角衍起笑容,笑容里,是豁然的顿悟,他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征伐四方,但是我不愿见他拖着病体,四处奔波;我可以和你们上阵杀敌,但是我不愿见他身犯险境;我可以和你们烹肉煮酒,但是,我更不愿见他酒入愁肠。”
款款道出的话语,藏不了眼底的温柔。
这几年,郭嘉待赵云如何,程亦确是亲历,只是,他万不曾想到,那样一种交心的情义,终是在赵云的身上,跨越了世俗。
“我只期望他能留下,留在我可以时时见到,日日安稳的地方,那些血腥,那些杀戮,都不要沾染到他。那时的蓟县,他喜欢在庭院里晒太阳,那般慵懒,那般闲淡的样子。现在想来,却是我最想看到的。
可惜,他随了我,出生入死,耗尽心神。易京一别,我竟连他,是伤是痛,都不知晓。若不是我,他又何至如此?他若愿入世,想是没有一人会拒绝;他若不愿,便是寻一隅偏安,也好过今日漂泊。
他予赵云……”
赵云的声音乍然哽住,程亦只见到那柄渊泓剑,冷冽的刀锋上,落着一滴的晶莹。
“程亦,我亏欠他的,想是今世,怎生都还不尽了。
我这样说,你可是明白?”
程亦还怎能不明白,只是他太过明白,心底明白,可脑中却已是一片混乱,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很久之后,他才颤抖着声音问他:“赵哥,你这是……”
赵云闭了闭眼,就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是。我想,我好像是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了。”
“赵哥,先生是男的。”
赵云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兖州,甄城。
天地一色,悉数笼罩在白茫茫的重雪之下,北风卷折了秋草,落满庭院的,皆是不曾扫却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