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路在这个冬天里,一直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公孙家的四小姐,仍旧时不时地出现在赵府,可却没有再提过成亲一事,只是霸道地拖着赵云陪她。
徐路捡着一日,偷偷问郭嘉:“四小姐是得了失忆症么?”
郭嘉笑着,弹了他一脑门:“是公孙瓒得了失忆症。”
郭嘉晃着晃着走开了。
“开春了呀,磐河上的雪也该化了啊。”
徐路茫茫然地呆在院子中,院子里的一株桃树上,沾染了些冬末的阳光,徐路好像觉得看到了一点新生的嫩芽。
徐路揉揉眼睛,甩了甩脑袋,想着,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赵云将公孙莞送回府邸,公孙莞却是赖在了门口,不肯进去。
突然红了双眼,眼底聚起一层水汽,泪眼婆娑地望着赵云:“子龙,我父亲他……他……说我……我不要再想着……嫁给你了……呜呜……”
赵云心中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可眼前的女子梨花带雨,他也只得忍下心情,出言安慰:“云不过一介武夫,四小姐该当有更好的归宿。”
他不说还好,说完了,公孙莞哭得更厉害了。
不管赵云怎么劝说,她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赵云头大了。
赵云带着一肩头的湿意回到府里,程亦和徐路围了上去,在他身边兜了几圈。
程亦:“赵哥,你伤害了一个女子的心……”
徐路:“赵哥,先生说你的这朵桃花……谢了。”
赵云扬眉,望见远方缓步走近的人影,忽而笑道:“那先生有没有说,何时再帮我种上一棵?”
徐路疑惑:“种什么?”
郭嘉走近几人,浅浅一笑:“子龙就这么想惹桃花?”
“若是奉孝种的,云自然愿惹。”
郭嘉失笑。
日头洒下,青石板上,裁剪出两人修长的身影,错位而站的两人,却在影中,比肩而立。阴影相融,有如手牵着手。
郭嘉扶着额,叹了叹:“子龙,此战须当小心。”
赵云上前,这下是当真握住了他的手。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作:春天到了,该种桃花了~一朵~两朵~三朵~真是桃花朵朵开~~\(≧▽≦)/
闹钟:梦你麻痹,起来码字!
某作:/(ㄒoㄒ)/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第12章 磐河水染界桥血
去年冬末,公孙越身死。公孙瓒只道:“吾弟之死,祸起于袁绍!”
遂举兵三万,以彪悍凌厉的攻势,一路南下夺城,攻势愈演愈烈,从冬岁到今年开春,几乎横扫了幽冀两州。
声名赫赫,威震了整河北。
郭嘉陪着赵云,勒马停驻在磐河边。
河海涛涛,不如对岸袁绍大营的皂旗烈烈。
郭嘉竭力回忆着上一世,这一场旷世之战。
可惜,那时的自己,不在袁营,不在曹营,不知道隐遁到了何地,只记得史官笔下,寥寥数笔。
界桥之战,袁本初以少胜多。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一战覆灭。
没来由的慌乱,如眼前的江水,漫过郭嘉的心头。虽然此刻的公孙瓒兵多将广,声势浩大,可越是这样,郭嘉越是不安。
眉心蹙成一道“川”字,双眸轻阖。
他随赵云的后军,一路远来,所到之城,无不慑于公孙瓒的威名,望风而归。而袁绍对此,竟然束手无策,反倒是把渤海郡的太守印给了公孙范,想借此与公孙瓒结交。
孰料,公孙范见了堂哥,立刻叛了袁绍。
还倾了渤海之兵,替公孙瓒攻破青徐两地的黄巾军。
如今……
对岸的袁营,恍似陷入了沉寂,扎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静,与公孙瓒的大营,隔江而望。
这是自己熟悉的袁本初么?
如此隐忍,如此蛰伏。
就像一条在伺机捕食的蛇,藏在暗中,窥探着那个气焰高调的猎物,一步一步堕进他的陷阱。
“子龙,嘉觉得……此战不妥。”
幸而,他身边的,只有一个赵云,否则单凭郭嘉只这一言,就足够让公孙瓒治他一个动摇军心之罪。
“如何不妥?”
“呜——”
此时,营中号角骤然吹响。
主将点兵!
“严纲,白马义从尽数交付于你,骑兵为先,望你能一战拿下袁绍大军。”
“末将必不辱使命。”严纲接过将印,面上浮起一抹骄矜。
公孙瓒一一点将,左右两军,殿后之军,他自负,自己所向披靡的白马义从,定然可以踏平袁营。
众人准备离帐,帐外却突然响起卫兵的吼声。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主帐!”
郭嘉身后跟着两个卫兵,他理也不理,站在大帐中央,两边是面面相觑的将领。
“白马义从做不得前军。”
“你说什么!”严纲箭步冲上,一把揪住郭嘉的前襟。
这人是谁,贸贸然地闯进大营,说得什么鬼话!白马义从不做前军,难不成要当辅军吗?此战,乃是自己建功之际,又岂能错过!
“公孙将军,你可记得孙文台攻打阳城一战?”郭嘉越过赵云,连视线也一起越过。
公孙瓒摆了摆手,跟在郭嘉身后的卫兵会意,出了大帐。
“此话怎解?”公孙瓒上下打量,环视过周围一圈的将领,除了严纲脸上的忿色,余人皆是平静,倒是叫他也一时猜不透。
“那日雷薄所率骑兵,几已攻至城门之下,可结果却在一息败退,不因别他,是因一场突来的偷袭。”郭嘉走到沙盘前,咳了几声,“骑兵怕箭,尤其强弩之力更为厉害。周昂不过袁绍帐下一员,尚且有如此众多的弓弩,此次,袁绍亲征,想必装备也更是充足。提防万一,白马义从莫做前军。”
他此言一出,帐中人人噤声,只有呼吸声,暗暗起伏。
赵云握紧拳头,已微微渗出了薄汗。
早在磐河之畔,郭嘉就告诉他,公孙瓒如果执意先遣骑兵,那此战,十有八//九是要败的。
而眼下,赵云在公孙瓒的面前,即便他言之有理,想是公孙瓒也不定能听进几分。
郭嘉本不愿现身公孙瓒面前,说到底,公孙瓒胜也好,败也好,袁绍胜也好,便也好,两人最终都是要输的。
他现在站在这里,只是不想赵云被公孙瓒当做填旋。
公孙瓒身穿甲胄,和郭嘉瘦弱的身形比起来,威风凛凛得不像话,公孙瓒这会儿出手,大概一根指头就可以戳死眼前这人。
“你是说我的白马义从会遭到袁绍的伏击?”
“是。”
“你是说我此战会败?”
公孙瓒的言辞越发尖锐,郭嘉却是不能避让。
“若公孙将军一意孤行,此战……必败。”
“哈哈哈!”公孙瓒忽然大笑出声,指着郭嘉,对余人道,“哈哈,此人,此人竟说我军会败!哈哈!临阵惑军,该当如何?该当如何?”
笑声嘎然而止,最后一句语调骤变。
公孙瓒怒道:“该当如何!”
严纲喝道:“临阵惑军,该当处斩!”
赵云脚下移了几分,却听公孙瓒反又对郭嘉道:“那你说,我军又该如何?”
磐河两岸,鼓声擂起,竟似擂得磐河水都涌起了浪头。
辕门大开,两军将士排阵而出,如黑云压境,不消片刻,两营阵前,已见枪戈如林,在初春的阳光下,斑驳闪烁。
三万步兵,自幽州而来,遇城破城,逢将斩将,杀得冀州众县人人自危。
此刻,恢弘气势,兵刃高举,呐喊之声,瞬间刺破天帷。
公孙瓒捋着须,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谓身边一人道:“我军将士,勇猛无双,便是跺一跺脚,也够让袁绍有来无回,郭奉孝,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袁绍阵中的先锋,远不及公孙瓒的兵力,却在一片震天价的喊杀之后,率先冲了过来。
八百死士,竟是拼得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两军冲撞,金戈银马,交织一片。
但见血肉尸骨,铺天落下,飞扬的烟尘,是马蹄踏碎,溅起血雨纷飞。
一场屠戮。
陷入敌阵的八百死士,就像是被扔进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绞磨出浓郁的鲜血,和碎断的骸骨。
猩红,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想要胜利,想要覆灭那座的袁营。
“擂鼓!”公孙瓒“唰”地抽出长剑,剑光指向阵前,大喝一声,“骑兵!破阵!”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声声响起。
白马义从终于从步兵两侧绕出,白衣白马,似天边突然卷来的流云,化作狂风,蓦然跃至前阵。
严纲手提钢槊,朝天举起:“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