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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无数 (fiveseven/悄悄过去)


  一簇阳光停在明亮的木质地板上,微微反射,像是一朵有着光芒的小蒲公英,祁白露搁在脑袋旁边的手蹭过去停在阳光中,摘下了那朵小蒲公英在手里。这一刻,好像就连冰冷的沼泽地也有了一点生机。
  阮秋季在祁白露的背后,但是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那一簇反射的光,所以他只看到祁白露一只无力的手停在那里,像是等着接住什么,又像是等着有人拉住他。阮秋季的手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只停在祁白露的腰上,抱紧了他。
  醒来的时候天黑了,祁白露在昏暗的房间中睁开眼,疲惫地适应眼前的黑暗。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他看清自己半趴在阮秋季身上,一只手还被阮秋季握在手里,阮秋季躺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
  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在地板上睡了过去,可能有十个多小时,昨晚他没有睡多少,更别说阮秋季了。祁白露想把手抽走,但阮秋季抓得很紧,他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成功,他看着阮秋季模糊而沉静的面目,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祁白露记得自己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他半跪起来,伸手去找,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找到手机之后,他看了眼时间,竟然是晚上十一点了。他跪坐在地板上,用手推阮秋季的大腿,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阮秋季没有回答他。祁白露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去开灯,好一会儿才适应眼前骤然降临的光明。
  他用一只手挡着头顶的灯光,看清楚阮秋季的时候怔了一下,阮秋季躺在那里不动,眉头微微蹙着,鬓角早就被汗水打湿了。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就是觉得阮秋季的体温不对。
  “醒醒!”
  祁白露跪在他身旁,用手试了一下阮秋季的脸颊和额头,顿了一下,又把手放在阮秋季的颈部动脉上。
  感受到他的动脉在跳动之后,祁白露茫然地想,他还活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都到这种时候了,祁白露没空处理手机的未读消息,爬起来先找自己的电子温度计。谁能想到阮秋季会发高烧,而且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他第一次知道阮秋季也会生病。不知道他烧了多久,试起来有点吓人。
  虽然有这么多新仇旧恨,都得暂且搁起来了。祁白露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草草捡了一件新T恤套在身上,现在的情况就是荒唐又可笑,他的身上和头发里都是葡萄酒的酸味,还有□□之后的味道。
  阮秋季也好不到哪里去。
  把电子温度计塞进阮秋季嘴里之后,祁白露去浴室拧了两条湿毛巾,回来拿出温度计看,40.2摄氏度。其实他心知肚明阮秋季为什么会突然高烧,正常人在酒店大堂吹了一夜穿堂风,又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了十多个小时,怎么可能不烧成这样。他醒来的时候还像树袋熊一样趴在这个人身上。
  祁白露这里没有退烧药,打电话让助理和经纪人过来看到阮秋季又不太好,这就找手机给医院打电话。刚拔了一个数字键,手机从拿不稳东西的手里掉出去,他捡起手机又重新拨,请救护车过来接人。
  离车过来还有一段时间,祁白露用湿毛巾给阮秋季擦了两遍身体,□□的时候看他的身体是一种感受,现在看他的身体又是另一种感受。毛巾擦过他的手背和手掌,刚想放下去,阮秋季抓住了他的手腕。
  祁白露看他一眼,以为他醒了,但阮秋季还是在昏睡中。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阮秋季一件一件套上衣服,让他睡在毯子上,然后才去清洗自己,因为怕救护车来得太快,他花了三分钟冲了一个澡,头发只用毛巾随便擦了一下。
  阮秋季一直都没醒,祁白露打算带他下去等,于是拍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一下,叫了好多遍他的名字,可能是放在额头的湿毛巾起了一点点降温作用,阮秋季不很清醒地睁了睁眼,似乎还能认出他是谁。祁白露扯着他的胳膊扶他起来,将一顶棒球帽扣在他头上,道:“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能起来吗?”
  阮秋季的眼皮疲惫地闭了回去,但是好在他听得懂人话,借着祁白露的力气站了起来,这个过程可能比等一朵花开还要漫长,祁白露终于将他拖了起来。祁白露的脑袋上也扣了一顶渔夫帽,半拖半抱着阮秋季往前走,可是阮秋季实在太重了,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他们挪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房间门。
  祁白露给阮秋季多加了一条自己的围巾,中间好几次,围巾的一端从阮秋季的肩膀上滑下来,进了电梯之后,他终于可以有空给围巾打个结。祁白露让阮秋季靠在电梯内的墙壁上,伸手去按一楼的数字键,结果电梯一动,阮秋季就贴着墙壁滑坐下去。祁白露架着他的手臂,试图扶他起来,阮秋季似乎清醒了半分,定定地看他,但眼神还是混沌的。
  “喂?”
  祁白露轻轻叫了一声。
  阮秋季忽然有了反应,伸手将祁白露一把推开,他的手劲不大,但祁白露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阮秋季坐在那里看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似乎想要自己站起来,祁白露伸手拉他,又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但是只靠他自己显然站不来,祁白露两只手从前方抱住他,拖着他起来,这样试了两次,祁白露被他折腾得浑身都是汗。等阮秋季站稳了,祁白露抬头道:“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阮秋季的帽子有些歪,帽檐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祁白露,祁白露道:“别添乱。”
  电梯一层一层地下降,下一刻,阮秋季忽然低头吻他,祁白露被吓了一跳,滚烫的唇已经贴上来,用气声说了一声“schatz”,听起来像在叫茶匙,还说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好像是德语。祁白露一头雾水,不过阮秋季说了就没了动静,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会有一点点的安慰吗,如果让他知道,“茶匙”是宝贝的话。


第89章 回头看
  祁白露缴完费用,给林悦微打电话报了平安,再回到病房时接近午夜。走廊是声控灯,祁白露步子轻,一直走到门口灯都没有亮起,透过门上长方形的玻璃窗,他可以看到护士正在收拾东西,于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护士看到人来了,奇怪他们这种情况也叫救护车,又不是急救。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叫不醒人,祁白露也不会打电话,当时阮秋季看起来就像得了重病。祁白露问道:“那他为什么会晕倒?”
  “低血糖,是不是没吃饭?下面有食堂,等会儿醒了可以给他拿点吃的。”
  护士这么一说,祁白露也觉得饿了,但他不太想动。护士出去之后,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待了好一会儿,阮秋季还没醒,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看起来无知无觉。祁白露把脸扭开,看到床头插着一支百合,没想到医院的服务这么人性化,毕竟是住院费一千块的特需病房,床对面甚至还有电视。
  睡了整整一天,祁白露根本不困,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手调了一个频道,几乎是静音,画面静静地闪烁。他并不多么想看电视,只是房间里的孤寂令人难以容忍。
  再也不会有比跟人睡一觉,醒来发现对方昏迷不醒更荒诞的事了,祁白露现在的感觉很糟糕。阮秋季倒好,睡过去就跟没事人一样,可自己静下来之后,满脑子都是之前发生的事,他们说过的话,在床上的每个细节,祁白露全部记得很清楚。
  电视上在放一部关于企鹅的纪录片,从幼崽到成年,企鹅们进行着冒险、捕食、繁衍,两只雄性企鹅为了争夺跟一只雌性企鹅的□□权打得头破血流,旁边的企鹅摇摇摆摆走路,漆黑的面孔看起来高深莫测。人类跟它们又有什么区别,祁白露想,他渐渐有些冷,抱着手臂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他被开门声惊醒时,护士站在床头换吊瓶,纪录片还没有放完,他感觉四肢又冷又沉,额头发烫,这是发烧的迹象,再显然不过了。祁白露轻声道:“可以给我两片退烧药吗?”
  护士一开始没听清,等他又重复了一遍,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有点惊讶,给祁白露量了体温,又给他拿药倒水,道:“这是被你朋友传染了?秋季是感冒发烧的高发期,你们俩记得按时吃药,多喝水。”
  39摄氏度,至少没有阮秋季的四十度那么吓人。祁白露将两枚药片抠下来,心想,秋季的确是感冒发烧的高发期。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阮秋季传染的,还是因为出门前洗了澡,头发都没吹干,被冷风一吹着了凉。
  估计在护士眼里,一定是相当亲密的“朋友”才会传染得这么快。
  阮秋季是在换第三只吊瓶的时候醒的,电视上不放企鹅纪录片了,在播美食节目。护士值夜班,一边收拾瓶瓶罐罐一边打哈欠,一转脸看到阮秋季很慢地睁了两下眼睛,便俯身试了试他的额头,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额头还是很烫,烧没有退掉。护士看他不说话,站直了准备离开,但走了两步又听到病人说了一句什么,似乎在叫一个名字,护士问道:“找你朋友吗?他去吃饭了。”
  阮秋季的眼珠转了一下,瞳孔看起来依旧茫然失神,他喃喃叫了一声“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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