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看过去,有些傻了眼。陆召手抵着门框撑着,满身病气之下背脊都挺不直,唇比皮肤还白,一丝血色都无。看着我的那双桃花眼没了平日里的光,带着厚重的疲惫。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陆召,心里猛然一空。他脆得仿佛下一秒要散在寒风里头。
明明病得头都有些垂着,但他在看向我时,还是特别努力地勾了下唇角,哑着嗓子说:“阿然,这么早找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是痛苦一闭眼,站不住似的身形一晃,猛地跌了下。
“陆召!”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的心里实在太难剖了……让我深深后悔我给自己挖这么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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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阿然
陆召反应还算快,扒着门框的手一弯,身子往门框上一倚,算是勉强稳住了。他甚至还有力气暧昧不明地问我:“阿然,你这么担心我呢?”
“我没。”
“呵,小骗子。”陆召声音轻得几乎不可辨。
“是洛丘河,喊我过来提醒你回他消息,另外公司还有文件等着你签字。”我僵硬地解释道。
“嗯。知道了。”他眨眼速度很慢,看着我的眼有些不聚焦,“你这是要去上班了?”
“是。”
“今天我不能送你了,”陆召又开始混肴视听式的发言,还抬手冲我挥了挥,“你路上小心点,知道没?”
我看着他,明知道他状态不对,可一句“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就梗在喉口,愣是问不出去。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陆召先开了口,“对了阿然,我家的密码你应该猜得到。”他露了个特别浅的笑,“下次可别按门铃了。”
我以前曾威逼利诱地让陆召把他用惯了的密码改成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一年的夏至。我知道我这样很矫情,很无理取闹。但小情侣的旖旎心思,总还是有一些的。
陆召当时无语地问我,“你居然没让我改成你生日?”
“改生日有什么意思?”我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生日是我一个人的纪念日,你只是陪我过而已。我不要。我要你记住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那才是最值得纪念的。”
“欧?”
“因为我啊,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死皮赖脸地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多值得纪念!我多么不容易!”
“是吗?”陆召顿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弯了脊背,一双琥珀色的浅色眸子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欺压下来,“那我请问,下一阶段是……?”
后来我的棒棒糖,碎在了他的唇齿间。
等坐进车里,我的手却不听使唤,仿佛被刚才的回忆拉扯着,变得僵硬起来,连轮椅都忘了要怎么拆,半天没卸下一个轮子。我跟自己僵持着,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陆召病成那个样子,无论出于哪方面的原因,我都不能放着不管。
重新从车里挪回轮椅后,我给老高打了个电话,跟他请了个假。
“怎么?”老高立马紧张了起来,语速都快了些许,“是不是病了?还是神经痛?要不要我现在过来接你去医院?”
“不是我。”其实我随口扯个谎就行,可偏偏没过脑,答了一句大实话。
“啊?”老高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追问:“那是谁?席子?你一个人弄得动他吗?”
我收了收唇角,泄气地吐出了三个字,“是陆召。”老高在电话那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个长音,我飞速解释,“是洛丘河拜托我的,再说他病得严重,我也不能放着不管。”
老高的“哦”字转了个调,特别狗地连声道:“懂得懂得,明白明白。”听得我是心烦意乱,懒得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重新返回楼上,我还是选择了按响门铃。可迟迟没有人来给我开门,我心里顿时觉得不对,这才输了密码,破门而入。
陆召的家的陈列,比我家还空,推门时带起的风都透露着无人居住的孤独感,灰色的涂漆,让整个屋子透着冰冷之意,仿佛阳光从未造访,灰败里落满了尘的味道。
给我一种强烈的错觉——这里是陆召一个人的荒城。
陆召蜷在床上,冷极了般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极紧,眉心紧蹙着。他卧室的遮光窗帘还拉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仅仅靠着一盏暖色床头灯,给了他唯一一点光。床头柜有些凌乱,手机、翻倒的水杯、一堆乱七八糟的泡了水的文件,一板已经吃了一半的止痛药……
我靠近到床边,陆召唇色比刚才还白,我伸手探在他的额上……摸了满手的粘腻的冷汗,这他妈的再烧下去就要出事了!
陆召握住我打算收回的手,发烫的体温就烧在我的腕心,他眼睫颤动着,像是沉重到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睁开似的,一点点抬起眼皮,“阿然,你还是回来了……”他如同几天都没睡过觉,眼里满布红血丝,眼底也青黑一片。
难怪要提醒我密码,难怪喊我不要按门铃……他估计压根没力气起来再给我开趟门!都病成这样了还特娘给我打哑谜,等我猜!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他是不是就打算这么病死过去?
“刚才为什么不喊我带你去医院?”我无语地冷声问他。
“怕你拒绝。”陆召轻声,“怕你不愿意。”
“……”这理由让我心口猛然一滞,“陆召,我是这么不明是非的人吗?!”几个月来,陆召一直霸道得让我咬牙切齿,如今又卑微退后,小心翼翼得叫我无言以对。
“是我怕而已。你那么厌恶我……”他垂了点眸子,自嘲一笑,又重复道,“是我忽然害怕了而已……”
大概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最是不稳。那种沉而深的负面情绪会随着身体的难受,一点一点侵占你的内心。它如同一只丑陋的蜘蛛,织出一张张邪恶的网,你便是那个最为脆弱的猎物,困缚在蛛网上,每挣扎一下,便让自己被缠绕得越死。
越是透不过气。
哪怕是陆召这样的人,大抵上也逃不过这样的定律。
人的意志力有时悍如坚石,又脆如琉璃。
我没接着那个话题继续,而是问道:“能不能自己起来?我带你去医院。你烧得很厉害。”
陆召却对我摇了摇头,忽而又难受得紧闭起了眼,熬痛似的将我的手握住借力。
“怎么了?!”陆召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都蜷得愈发的紧。我另一手转了一把轮圈,却发现轮椅已经抵在了床架上,再靠近不了半分。我撑着扶手往前挪了挪身子,也懒得管撇在那的腿。
陆召咬肌凸起,明显在用力咬着牙关。可张口却是一句,“没事……你坐好……”他话音未落,忽然松了我的手,咬紧了唇,挣扎着从另一侧艰难起身,然后扶着各种手边能够得到的东西,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向厕所……
跟着就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
我忙提正身子跟了过去,陆召背对着我,跪跌在马桶前,吐得整个背脊都在不停地抽动。他捏着马桶盖的手,用力之猛,让红从掌心慢慢溢出,一路爬到了手背。
他根本吐出不什么,只堪堪吐出些胆汁,却反胃得异常猛烈,一下一下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我伏底了身子,给他顺背,可收效甚微。他吐到后面身子都软了,头无力地枕在了小臂上。
还好房间里的空调开的高,厕所并没有多冷,没再雪上加霜。等他稍微缓过来一些,我接了点水给他漱口。他靠着浴缸瘫坐着,眼睛血红一片,眼眶快能滴出血来,看得我呼吸都是一顿。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召……在我记忆里,陆召哪怕是吐,也会把我关在门外,即便我急切地叽叽喳喳在门口吵个不停,他也不会给我开门。得等他难受的劲头过了,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从不会将他的脆弱和狼狈铺开给我看,更不肯让我窥见他的痛苦。致使我老在他耳边吹彩虹屁:“我的召哥,超人!能打能抗,脊背板正!不怕痛不怕苦,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下佩服佩服。学不来学不来!”
他会一巴掌把我脸怼远了说:“我不是。”
而我那时候没心没肺,接的是一句,“你就是!在我心里,我的召哥老牛逼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我的这些话,让日后的陆召即便痛苦难受,也不会让我看见。因为他要当我心里那个“能打能抗”的召哥。我裴修然可以蹭破点油皮就对着他喊疼,要他全部的注意力。
可他从来都没对我喊过一个疼字。
“阿然。”陆召的嗓子被胃酸侵蚀过后,哑得让我的都替他发紧,他吃力地冲我伸出手,“你拉我一把好不好?”
他说,“再拉我一回,像从前那样。”
“好不好?”
像从前那样?然而我并不记得,有过这样的场景。只有我以仰视的角度看着陆召,犯懒地喊他拉我一把,拽我起来。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