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哥,生日快乐!”对面是郭星火没心没肺的声音。
没听到他的回应,郭星火疑惑地问:“喂?你不会自己生日都能忘了吧?”
简渊的声音从旁边慢悠悠地传来:“盛决辞职了以后,你怎么像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滚滚滚。”被戳中了痛处,季怀瑜对他没有好气。
“明明是你之前邀请我们在你生日这天陪你跑两圈的,现在人都叫齐了,大少爷您忘了?”
简渊贼兮兮的嘲笑传过来,季怀瑜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他们之前经常去市郊的南山上飙车,纯粹的业余比赛,放松放松心情而已。
他收拾了一下,下楼去车库开车,余光却瞄到车库的角落里静静停着的那辆宾利,盛决一定是走的太匆忙,车都没开走。
季怀瑜揉了揉头发,这拿的是哪门子的苦情剧本,他这辈子从没在感情上受过的挫折,算是一次性在盛决身上体验完了。
他转身上车,烦躁地轰了一脚油门驶了出去,等到了南山,简渊他们一帮人早在等着,还有人叫来了几个小模特,几个女孩子一见到他就热情地围了上来,拉着他说这说那,埋怨都好久没看到他出来玩了。
季怀瑜又换上了一张完美的笑脸,游刃有余地在他们中间回答着各种问题,引起一阵阵娇俏地笑声。
“啧,这家伙一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散发着一股风/骚的气息,跟孔雀开屏似的。”谭舒在一边不屑地翻白眼。
“我看你是嫉妒吧?”简渊搂着陶昔悠悠地来了一句。
“老子吃饱了撑的嫉妒他?”谭舒瞪过去,却看到俩人甜甜蜜蜜的场景,顿时感觉一口气梗住,愤然挪开了眼睛。
“你们有没有发现,”郭星火在一旁开口道,“瑜哥最近不太正常啊?”
“他不正常的久了,我看他就没正常过。”谭舒继续嘲讽。
简渊倒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这倒是好事,说明他马上就要变成正常人了。”
“什么意思?”郭星火不解道。
“你等着看吧。”
一行人各自准备好,跑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震响了整个山谷,季怀瑜游刃有余地跑过一个个弯道,车内震天的音乐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充斥在耳畔,偶尔还夹杂着副驾驶上小模特恐惧的尖叫声,刺得他鼓膜发痛。
他忽然开始希望四周安静下来,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这都是他以前最感兴趣的事情。
毫无悬念地甩开其他人一大截到达终点线,季怀瑜百无聊赖地靠在车身前吹风,旁边的小模特看到他情绪似乎并不是很高,也识相地没有找他搭话。
他打开手机,各路祝福邮件像潮水一般涌来,有生意合作伙伴的,各大银行的……季怀瑜点都没点开,而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游戏,随手抽了个卡。
然后他的目光定住了,这不是他氪了几万块钱金也没抽到的那张么?今天的运气未免有点好。他心情好了一点,接着抽,居然又抽出来一张一模一样的。
季怀瑜愣了愣,又接着点了几下,好吧,这稀有六星卡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一会儿他的屏幕上就出现了十张完全一样的,这是干嘛?连连看么?
他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心想这种事也只有盛决那个不解风情的冰块能做出来了。还好他喜欢的是自己,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一辈子也追不着。
季怀瑜顺手退回到页面,手机屏幕忽然一下黑了,他正觉得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屏幕又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他在游戏里最喜欢的角色的Q版小人,一边转圈跳舞一边唱生日快乐。
季怀瑜觉得这么少女心的操作肯定不是盛决本人干的,果然,一曲终了穿着小裙子的小人开始说话了。
[嫂子!我是黎烁!]
这强烈的违和感让他眼角抽了抽。
小人接着说话:[最近学长气压很低,我们都被他压迫得苦不堪言,我已经两周没放假了TUT,前两天我发现学长偷偷修改了你账号的抽卡程序,明明他之前还对这种行为不屑得很,我斗胆猜测一下,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知道他这个人很闷骚的,和他做了这么久同窗,我就没从他身上看出过什么情绪来,只有你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才偶尔会笑,你对他来说一定比你想象的要重要。]
小人说完,屏幕上出现了一串地址,停顿了几秒后。
[这是学长这次出差的地址,救救孩子!TUT]
小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后,彻底消失在屏幕上。
而另一边,陆续抵达终点的简渊等人看着季怀瑜对着手机傻笑的样子,冒了一身冷汗。
“你发什么神经?”谭舒先忍不了出声提醒,“下半场,走不走?”
季怀瑜抬起头,笑得神采飞扬:“你们去吧,今天去哪我请客,我就先走了。”
“干什么?”
“人生大事。”季怀瑜抛下一句话,就火速上车,“刷”地一下掉头往下山的方向开走了,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housekeeping——”
酒店房间里,盛决闻声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是深夜,不会有哪个酒店这个时候出声来打扰客人。
看里面没反应,柔和的女声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里面沉静的拒绝声,季怀瑜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特殊服务也不开么?”
门内静了两秒,然后门被打开,盛决站在门内略带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看着他依旧一副表情冷峻,唇角紧绷的模样,季怀瑜却觉得旅途的疲累一瞬间清空了,多日以来的烦躁不安也找到了归宿。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报答你的十连抽啊,先让我进去。”
说完他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直接挤进了房门,连带着背后跟的一队人。
盛决看着屋里的乐队开始自顾自地上演起四重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迅速地被玫瑰花占据,连床上都铺满了花瓣,忍不住太阳穴直跳,皱眉问:“你在干什么?”
“向你展示一下正确的求婚方式,”季怀瑜笑容满面地回道,“你那种趁别人睡着的时候偷袭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很浪漫。”
眼看着盛决的脸色越来越黑,季怀瑜忙补充:“但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他走到盛决面前,忽然收起了所有轻佻的笑意,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眸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他向来完美掩饰着的不安,此刻都袒露无疑。他甚至紧张地轻咳了一声,然后慢慢说道:“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只能随随便便地过完一辈子,这种随便让我有安全感,不用承担谁的期待,也不会因此奢求什么。只有你不嫌累地非要给我画一个‘正轨’,押着我往上走,甚至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但现在我竟然感觉还不错,以前我经常失眠,在泳池里一圈一圈地游,看着远处的灯光发呆。今天我才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你让我看到了,我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你愿意……成为我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吗?”
一口气说完,季怀瑜二十多年难得不好意思了一次,挪开视线开始数地上的花瓣,却忽然被人抱住。
盛决坚实的手臂将他环得很紧,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有力地传来,盛决好像能看出他心里的不安,抬手轻抚着他的背,让他心底没来由地涌出许多酸涩缠结的情绪。
“你不会又是一时兴起吧?”盛决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靠,我就那么不可信么?”季怀瑜伸出手,冲他扬起无名指上戴的好好的戒指,“看到没,英年早婚,多少人要为此夜夜流泪到天明。”
“哦?”盛决环着他腰的手忽然收紧,眼神沉了沉,“有多少人?”
四重奏的乐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默默停下了演奏,招呼布置房间的人一起溜了,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替他们把灯关上。
寂静的黑暗中,窸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和压抑着的喘息声显得更加暧昧。
“等一下。”季怀瑜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扫兴,但今天注定是个重大的转折点,这件事现在不说,之后他更不会有勇气开口,让盛决一辈子蒙在鼓里也未免太残忍。
盛决也没有进一步行动,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虽然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他还是说得很艰难:“你还记得……之前收拾遗物的时候,我在书房里碎掉的那份文件吗?”
“嗯。”
季怀瑜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关于你的。”
感到盛决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他才接着说:“我知道季鼎在你心中可能很令人尊敬,也许你不知道这件事会活得更轻松,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25年前那场大矿难,其实主要是季鼎一帮人的贪得无厌所导致的,他之后那些看似仁慈的表现,只是在为自己赎罪罢了。当时……你父亲与他合作,季鼎陷害了他……把所有责任都按在了他头上,然后……”
季怀瑜停顿了一下,正在措辞该如何说下去。
“然后我父亲自杀了。”
盛决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在他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