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从外头回来,拿出一包什么东西坐在火炉边上捣鼓,乐知攸瞧一眼,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以后每年你回来,都给你换新的。”
姥姥搓出一条结实的五彩线,招呼乖孙过来:“保佑我家的宝,平平安安。”
这条漂亮的五彩线在春雪融化,又夏日暖暖的夜里才被祁开发现。
它系在了那截纤细的脚踝上,白皮肤衬得它越发斑斓漂亮。
而它的主人,正赤身裸体的坐在他家的浴缸里、坐在他的对面,可能有点害羞,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措地瞪着,老老实实地红着脸。
祁开撩起水泼他:“冷不冷?”
乐知攸往水里缩缩:“不冷,正好。”
今晚江语有应酬,实在抽不开身来接孩子放学,她便拜托祁开妈妈帮个忙,于是乐知攸被祁开一路从学校牵回了家。
吃过晚饭,做完作业,祁开妈妈放满浴缸水赶两个小孩儿去泡泡浴。
害羞只是一开始,等丰盈的泡泡乌泱泱地盈满浴缸,害羞就像入水的泡沫一样 “咻” 地不见了,也不知道谁先动手的,肯定是祁开吧,一场泡泡水仗嘻嘻哈哈地就开战了。
江语敲门来接娃时,看见宝贝穿着他同桌的睡衣在吹头发,已经快睡着了,东倒西歪地要妈妈抱。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江语连连道谢,抱娃回家后还听娃娃在叨咕,一会儿喊妈妈,一会儿喊祁开。
江语伏在床边,笑着逗他:“祁开要走了,我们柚子要怎么办?”
陷在枕头里的小知攸唔唔啊啊,嘟着嘴老大不开心。
他说:“那我就……去找他。”
第8章 变奏曲
感谢! 小学就写完了,明天两人升初中~ 请给我打赏海星星吧,谢谢大家!
八.
要说快乐的小学生涯里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换座位当属第一。
新学期,新班级,乐知攸差点就要拥有一个新同桌。
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检查同学们的红领巾或者队徽佩戴好了没有,再按照新安排的座位表让小朋友们对号入座。
她对着祁开和乐知攸说出了两个相隔甚远的座位,道:“去吧。”
乐知攸愣住了,祁开也不动。
班主任笑着催催他俩:“去吧,要多交一些好朋友。”
乐知攸回过神,往祁开胳膊上一抓:“不行!我、我离不开他!”
排在后面的同学嚷嚷:“老师你不知道,他们俩可好啦,天天都黏在一起。”
班主任被逗笑,还不待强调团结友爱、多交朋友的重要性,祁开就开口道:“老师,我也离不开乐知攸。”
乐知攸紧张兮兮地盯着班主任,不知道心里在幻想什么,眼泪儿一个劲地打转儿。
他害怕到胡说八道起来:“我跟别人坐同桌,我会……我会生病的……”
班主任失笑:“瞎说。”
祁开也转过脸帮他 “呸” 三下,又凶他:“不许哭。”
乐知攸就撅着嘴死死抓住祁开,小手把祁开的胳膊抓得通红,誓死不撒开。
班主任无奈,在座位表上修改一笔,于是两粘豆包如愿以偿地一起入座窗边。
乐知攸放下自己黄色的小书包,捂着心口后怕道,“吓死我了,呜。”
又胆颤儿地问:“要是老师真的把我们分开了,怎么办呐?”
“不会的。”
“要是呢!”
祁开瞧他眼睛还红红的,心想,真是个胆小鬼、哭气包。
他拿过乐知攸的保温杯,倒满一杯盖的温开水递过去:“那我就去找老师。”
乐知攸小口小口地抿,穷追不舍:“要是老师不答应呢?”
“求求她答应。”
“要是就不答应呢!”
祁开被问烦了,凶他:“那我就搬着桌子来找你,笨蛋!”
被骂了反而开心,乐知攸揉揉眼睛高兴起来,扭着圆滚儿的身子从书包里摸出一颗奶糖献宝给祁开,前一秒还要哭呢,后一秒就变成叽叽喳喳的麻雀啾,吵得祁开烦死了。
经此一吓,一直到小学毕业乐知攸都没有和祁开分开过。
因为乐知攸长心眼儿了。
每逢开学前夕,他就要撒泼耍赖求江语给班主任打招呼,说他们家乐乐不愿意换同桌,还望老师成全。
江语一开始不同意:“万一人家祁开想要新同桌呢?”
乐知攸拍胸脯:“他说了,他离不开我!”
江语宠溺儿子,但也不能任他任性妄为,便去问问祁开妈妈。
没想到祁开妈妈笑叹道:“给他们俩定个娃娃亲得了。我家祁开也要我给班主任打电话,说他不肯换同桌呢。”
于是乎,有个问题的答案要变了 ---
快乐的小学生涯里,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乐知攸苦哈哈地答:是接种疫苗。
从小没少进医院,从小没少挨针扎。有的人,他扎着扎着就习惯了,有的人,他越扎越害怕。
乐知攸就是第二种,一听要打针,红扑扑的脸蛋血色尽退,苍白得像是要晕过去。
操场上不再是欢声笑语的地方,哭喊求饶此起彼伏。
乐知攸被祁开牵着,他心脏咚咚跳:“祁开,我、我想我妈妈。”
队伍排得长长的,前面的小朋友一个个全都左手叉腰,袖子卷到肩膀上,在等待的时间里伸长了脖子,拿一双好奇又恐惧的眼神朝前张望。
乐知攸很焦躁:“祁开,祁开。”
祁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怕” 两个字翻来覆去地说,可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好怕。
护士手起针落,速度很快,队伍不过眨眼就前行了好大一段。
乐知攸忍不住开始呜咽:“祁开,你……你问问我……我说说话,就、就不怕了。”
两双小手攥得特别紧,祁开问:“乐知攸,你为什么叫柚子?”
“因为,我妈妈说,知攸倒着念就是柚子。”
“那柚子喜欢吃柚子吗?”
“喜欢吃。”
祁开想了想,接着问:“乐知攸为什么想妈妈?”
还没答话,乐知攸的脑袋里就涌现出很多画面。
他说:“因为以前每一次住院打针,我妈妈都陪着我、抱着我,我躲在她怀里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祁开就把努力憋着眼泪的乐知攸抱进怀里:“不怕。”
接种进行时。
各科老师全员出动,比上课还累,五六年级的同学们还比较听话,越低年级,越难得安抚。
老师顺着队伍挨排哄,来到祁开跟前时,看他小小的肩头上埋着一个逃避现实的脑袋瓜,顿时会心一笑:“祁开,乐知攸就交给你照顾了,好不好?”
祁开点点头。
队伍继续前行,好不容易安稳一点的乐知攸在听见前面三个小朋友一个哭得比一个大声时,惧怕之情再度泛滥成灾。
他被穿白大褂的护士按在椅子里,鼻尖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条件反射地不敢出声,任由摆弄。
这是江语对他唯一的要求:看医生时,要乖乖配合,才能早早出院。
于是从乐知攸懂事起,他就是一个看病只会哭,而不会闹腾的乖孩子。
新一支注射器拆开了,正从玻璃瓶里抽取药水。
祁开帮他把袖口卷起来,还是那句话:“不怕。”
乐知攸仰起脸看他,泪珠滚滚。
酒精棉先擦擦,接着细长的针头没入皮肤。
很快的几秒钟,乐知攸一声没吭,整张脸都埋到了祁开的肚子上,他被抱着脑袋,还有一只手奖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可惜乐知攸是个没心没肺的坏家伙。
他成功接种完,一秒变脸挂着泪笑呵呵,边摁着棉签边看祁开龇牙咧嘴地挨针,平时多小大人的一个人啊,这会儿露馅儿了吧,还不是怕得表情狰狞。
乐知攸:“嘿嘿嘿!”
祁开:“放学自己走。”
乐知攸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走不动。”
祁开懒得理他,搁心里默默记仇,等到下一次泡泡浴打水仗的时候,看他不尽数讨回。
快乐的小学生涯好像已经没有可怕的事情了。
只要和祁开在一起,乐知攸总是开开心心没有烦恼。
他们相差两岁,生日却在同一天:五月十五。
一年级时没能一起过,往后每年的这一天,祁开和乐知攸都会一同对着蜡烛许下心愿,切蛋糕吃大餐,气氛高昂时,祁开还会献丑一曲小提琴,优美悠扬。
二年级的时候,心愿是弥补遗憾。
乐知攸期盼道:“我可以把手镯上的铃铛装回去吗?我保证不吵你。”
这个保证没半点分量。
但是祁开答应了。
于是之后祁开常常抓着乐知攸的手上课,免得他一动,他的耳朵也要跟着一动,明明那么微弱的铃铛声,却总能十分精确地被他捕捉。
三年级的时候,乐知攸的心愿是把自己嫁给祁开。
大人们乐得起哄,祁开就回书房里拿出他爸爸的精装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落笔:娃娃亲。
两个小豆包谁也不要家长掺和,脑袋凑到一块儿打商量,由乐知攸先承诺,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