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方成俊应了一声,伸手来拿果盘里的葡萄,被欧阳晚打了回去。
“你过来干什么?”欧阳晚边说边把果盘递到宋凉手里。
方成俊不死心地蹭到宋凉跟前,可怜巴巴得看着他。宋凉伸出果盘示意他拿,他马上喜笑颜开吞了几颗,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人家想你了嘛!”
宋凉神色怪异地打量了一下两人,欧阳晚嘴里的葡萄几乎是瞬间呛咳出来。
“方成俊,你给我正常点。”他上前猛拍了一下那人的肩。
方成俊闷哼一声,快速把葡萄咽下去,“老大,我有事找你,我们借一步说话。”他终于认真了些。
欧阳晚回头不放心地看了看宋凉,“有事就打我电话或者直接按铃叫医生。”
宋凉点了点头。
————————————
“说吧,什么事?”欧阳晚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睛却一直瞟着宋凉的病房。
“苏雨不见了。”方成俊低声说着。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和我说。”欧阳晚生气地朝他吼了一句。
“应该是宋凉受伤那晚,我们在苏雨的手机里发现一条恐吓短信。”
“什么短信,给我看看。”
方成俊将手机打开递过去。
‘离开欧阳晚,不然我就杀了你’,发件人居然是宋凉。欧阳晚只感觉一盆冰水泼了下来,浑身上下冷得彻骨。
“查各个机场和火车站的记录了吗?”
“查了,他应该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欧阳晚大脑飞转,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被人杀了或者关在哪里了。“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欧阳晚回到病房时,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灵魂,他现在混乱无措,如果是宋凉,他该怎么办?如果不是宋凉,他现在又该如何做?
宋凉已经下了床,正坐在窗边沙发上看落日,景色分明是美好的,可欧阳晚已经欣赏不来了。
“宋凉。”他出声打破这片沉寂。
“嗯?”宋凉回头看着他。
“你手机去哪里了?”
“那天晚上弄掉了,我让谢心又买了一个。”宋凉指了指桌子上。
“哦。”欧阳晚眼神变得阴郁起来。“我想见见小雨。”他朝他走了几步,盯住宋凉,生怕错过他一个微表情。
“嗯。”宋凉身侧的手紧了紧,眼里黯淡无光,“去吧。”
欧阳晚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第三个条件,我要苏雨好好的,一辈子好好的。”
宋凉靠着窗子看着欧阳晚的背影,没说话。
“宋凉,帮我找到他,你答应过我的。”他说着眼眶发红。
宋凉垂头托了托腹底,“好。”他声音低沉却郑重。
欧阳晚听到答复有些释然地垂了垂眸。“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不清楚事情真相如何,可宋凉的嫌疑很大。他不敢排除他,更不敢相信是他。
只有要宋凉的一份承诺,至少这样宋凉就不会对苏雨有威胁。可是他忘了,宋凉从不轻易许诺,既然答应了,他只会竭尽全力去做到。
更何况,那是欧阳晚的条件,是他的抚养权。
窗外冷风刮得窗子哗啦啦地响,冬季悄然而至。这场闹剧已到冰点,经不得一点响动。
第五十章 初雪袭来
欧阳晚出门就驱车离开了,他很快就到了自己借给苏雨的别墅。问了保安,人好几天没过来过了,屋里收拾地还算干净,客厅桌子上有几瓶药,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治疗精神疾病的。
最近又发病了?欧阳晚不怎么了解。他细细想来,似乎从宋凉意外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对苏雨的关注度就减少了。
回了国他能去哪里?难道被黑风堂抓了?他去见了林峰。
林峰看他来时有些意外,“欧阳先生,稀客啊。”
“苏雨在你这?”欧阳晚问得直接。
“他不是早就不是黑风堂的人了,我没事找他干什么?”
“真和你没关系?”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虽然我向来不做好人,但也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欧阳晚看他不像说谎,转身就走,身后林峰却开口了。
“这世上孰黑孰白,你真的看清了吗?”
欧阳晚没做声,离开了。
或许,他该把那些他不曾了解的东西,都去找出来。
——————————
三天后,新一轮冷空气来袭。
宋凉动用了全部的人脉,暗中和警察一起将Y市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拿到了消息。
苏雨被关在黑风堂废址。
冬夜冷得刺骨,宋凉裹着厚重的大衣出门,还是冻得有些发颤。他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六点半。
透过街边孤零零的路灯发出的凄惨微光,他恍惚看见有些微凉的碎片飘落回旋。有些诧异地伸出手,一片雪花化在掌心。
从未下过雪的Y市居然下雪了……
他直直地立住,看着那碎片一点点落下,又融化成水打湿地面……
现在他也开始怕这纯白的雪了,如果那年雪不下得那样大,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那人融化掉他心里的雪,最后又把他扔进冰水里。如果希望不曾萌芽,生活会好过地多吧。
被欺负他从不在乎,做乞丐他也不觉难过,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多么完美。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那样一个人,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会怎么选择,宋凉摸了摸肚子,算了吧,路都是自己走的,理不清的麻绳就拿剪刀剪个稀碎。
“宋哥。”张忠从车子驾驶室伸出头唤他。宋凉收敛神色,走上前坐进了副驾驶。
黑色轿车稳稳发动起来,与这无边的夜色融合。“开快点吧。”宋凉偏头看了一眼码表,现在才十几码。
“宋哥,你现在不能颠簸……”张忠有些忧心地往宋凉腹上看。刚才没注意看,现下却发觉那人大衣下的隆起小了很多。
“宋哥,你……这样不难受吗?”他踩住刹车,就要来拉宋凉的衣服看个究竟。
“我没事,开车。今天这种情况,不束着它不方便。”宋凉按住他的手。
张忠无奈地再次发动车子。“宋哥,你尽量不要动粗,我哥说你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万一出点啥事,你要我们怎么办?”
宋凉看着落到车玻璃上的雪花,声音低沉下来。“我很好,不会有事的。”他的手不经意在腹底按了按。
从上次住院开始孩子的状况就不太好,时不时的腹痛让他几乎没有多少行动能力。
那天过后欧阳晚没有回来过,这几天宋凉除了跟进找人,就是卧床休息。
家里没有人,他身体又不便,这些天也没怎么进食,如果不是方才吞了几颗保胎药,他真的很难若无其事地坐在车里。
他往座椅后靠着,闭着眼睛无声地抵抗着不适。还好,夜幕将他的痛苦掩住,无人知晓。
一路上张忠都在碎碎念,他没多少精力去听。大致就是他何必管这件事以及欧阳晚无情无义之类的,说得他越发觉得自己可悲。
宋凉睁开眼看了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你还小。”
——————————————
一路开来,他们离市区越来越远,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终于伴着落到尽情的鹅毛大雪,车子停住了。
四周渐渐被雪覆盖,看着那么干净。
宋凉走下车,随着伪装的便衣警察往那座院落去。刚及院门,一把短刀就飞速地射过来,钉在门前的柱子上。
张忠上前将刀上的纸取了下来。
‘要苏雨活命的话,你一个人进来’
宋凉朝张忠点了点头,没等张忠说什么,黑色木质大门开合中,他已不在视线中。
紧紧握了握拳,宋凉积攒了几分气力,不回头地往里走。
这是他为欧阳晚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他们之间,真的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出发前他新签了一份离婚协议,规整地放在床头,这次真的彻底死心了,余生他不想再把自己搭进去,多么可笑多么可悲,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这些年藏着掖着的心思,都像是牢笼,把他困在其中。
他好像不认识自己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不是宋凉,而是私生子、拖油瓶、小乞丐、宋长安的儿子、宋氏总裁、青斧帮的帮主、警方的卧底、欧阳晚的联姻对象……没有一刻,他是自由的活着。
21年前的雪冬,那样的相遇,恍若一场大梦。
他追逐着虚幻的过去,就像爱上了美丽的泡沫。
可梦会醒,泡沫会碎。真的有些累了,或许是一直奢望一些不该奢望的,现在清醒后,才这般痛彻心扉。
前路漫无边际,他大约就该接受命运的安排,孤身上路,生死有命。
不挣扎,不埋怨……
满院的百年梧桐都落得光秃秃的,长久无人打扫,干枯的叶片铺满青石板的小径,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响声,宋凉只是稳稳地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