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他张了张嘴,喑哑地挤出两个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顾风曜脸上惨白,面前紧闭的大门,像是魔怔般痴痴地看着,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哪怕是判决死刑,也会有法庭颁布罪名,他突然抛弃自己,却一个字都没说。
所以就这样,算了吗?
凭什么?凭什么啊!
“顾千欢,开门,你开门,你凭什么说放弃,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啊,欢欢,你开门……开门好不好……”
任凭顾风曜怎么敲门,说话,屋子里的男生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跌进了深渊大海,看不见希望的窒息感将他溺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迟缓地灯光将影子拉得极长,从背影往去,竟有种伶仃之感。
607的猫眼背后,一双浅色眼瞳静静注视着一切,不带丝毫情绪。
*
室内,顾千欢给小梨花倒了点水,准备休息,回去前,路过客厅,目光落在白盘子里的石榴上,顾风曜根本没动,全是给他剥的。
鬼使神差地,顾千欢坐在原来的位置,电视正在播放偶像剧,他恹恹地看了两眼,提取出重点,都1302年了还有这种狗血剧情。
男女主相爱后发现对方是仇人,女主父亲被男主父亲撞死,男主父亲因此进监狱,男主妈妈接受不了改嫁,将男主丢给奶奶照顾,多年后,男女主结婚,撞上爸爸出狱被女主妈妈认出来,场面瞬间哗然,妈妈哭着告诉女主真相,女主看向男主,问他。
见爱人点头,女主瞬间哭了出来。
顾千欢收回目光,拿起一瓣石榴,红色的石榴籽如玛瑙般排列在胎座上,他咬下一口,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很快盘子里只剩下黄色的心皮和胎座。
顾千欢的目光又落在其余几个石榴上,他剥开,吃掉,白皙的指尖染上涩黄的汁水,红色石榴籽塞进嘴里,近乎麻木地咀嚼。
到最后,几个拳头大的石榴都进了顾千欢肚子里,他刚起身,胃开始泛酸上涌,吃掉的东西全都以另一种形式吐了出来,那些深红色的汁水映着瓷白的水池,宛如鲜血般妖异。
顾千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踉跄着来到柜子前,他拿掉玻璃盒,轻轻一碰,拼凑的八尾猫瞬间崩塌。
顾千欢瞳孔紧缩,再不敢去碰。
他蹲在柜子前,窒息感汹涌而来,药,药……
没有水送服,顾千欢便干吞,药片苦得要命,苦得眼泪都掉了出来,还有一些,黏连在喉咙里,哽在喉管里。
他扼住喉咙,窒息感扑面而来,缺氧的大脑开始预警,眼前发黑发昏。
整个晚上,他过得兵荒马乱,恍惚地不知何时睡去,碎掉的八尾猫拼凑不回来,就像镜子再不能重圆。
*
第二天,顾千欢开始发烧。
家里的没有药,他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刚打开门,便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脚。
“唔——”顾千欢低下头,因为手脚发软,他将将稳住身体,靠着门框,顾千欢垂眸向下望过去:“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完。
呜呜呜我在努力了我在努力了QAQ
第72章
正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顾千欢脸色绯红,含着水汽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他又喃喃地重复一遍:“谁?”
声线软如蜜糖:“让开。”
说着跌跌撞撞地就要离开。
顾风曜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手掌摸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他猛地沉下脸:“欢欢,你是不是发烧了?”
顾千欢烧得迷迷糊糊,连回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张了张嘴:“好渴。”
干涩的唇瓣有些发白,舌尖探出唇瓣,轻轻舔-舐:“好渴啊。”
顾风曜正要去拿水,他忽然又说了句。
“药……”
顾千欢还记得买药,咬着下唇,刺痛叫他瞬间清醒。他睁开眼,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男人是蹲在地上的样子,他刚俯下-身,两人视线相对,咫尺距离,仿佛下一刻就要撞上,顾千欢终于看实了男人的面目。
他喃喃低语:“顾风曜。”
念出来才惊觉喉舌干涩生疼,顾千欢漂亮的眉头轻轻蹙紧,看得顾风曜心头一紧,快步从屋里倒出一杯温开水,他递给顾千欢:“欢欢,喝水。”
顾千欢靠着门框,别开脸:“拿走。”
他抗拒的样子叫顾风曜心头一涩,又见他舔舐嘴唇的样子,他眸子暗下来,一手捏住他的下颌:“欢欢,张嘴。”
顾千欢茫然地看他,男人动作太快,烧得迟钝的大脑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他微微张开嘴唇,玻璃杯抵着唇瓣,一点一点温热的水灌进去。
他抓住男人手臂,喉结滚动:“不……唔……”
他的抗拒完全没用。
在顾风曜强硬的的姿态下,顾千欢越抗拒越难受,受不了地一挣,温水瞬间洒了出来,大半都流在他领口上,白色衬衣洇湿一半,半透明的衣服底下,是绯红的肌肤。
顾千欢轻咳两声:“别碰我,我要去医院。”
顾风曜拦腰把他抱走:“去什么医院,你这样子走路都困难。”
他把青年放到床上,一面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带点退烧药之类的。
顾千欢躺在床上全身都像是陷进去一样,他无意识蹭了蹭绵软的被子,发烧时滚烫的体温让他沁出一头湿粘的汗,微微张着嘴唇,眼珠愣愣地看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来的空档,顾风曜拉开衣柜拿出一件T恤,湿掉的衣服怎么还能穿,他解开扣子,下一刻,被顾千欢拍了一巴掌,偏了偏脸,顾风曜没有丝毫不耐和怒意,柔声轻哄他:“欢欢,别动,你衣服湿了要换。”
顾千欢歪了歪头,烧得太厉害,他竟然看见了重影:“滚开,我不要见你!”
“混蛋!骗子!”
他趴在被子上,声音渐渐消失,顾风曜眉心紧蹙,一股没由来的心慌叫他措手不及,翻开青年,却看见顾千欢满脸泪痕,通红的眼眶泪光闪烁,他一下子乱了阵脚:“欢欢,我混蛋,我骗子,你别哭了,别哭……”
顾千欢眨了眨眼,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来,若是平时,他怎么都不会这么做,可现在他生病了,生病的人本就比平常脆弱,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随着泪水发泄出来。
他攥紧领口,指尖捏得发白,无声地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沿着颊边滚落。
顾风曜擦都来不及,心里揪成一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那么多的泪水,轻轻揽住青年肩膀,笨拙地搜肠刮肚,想尽办法哄他。
要是有用顾千欢就不是顾千欢。
他也不会是顾风曜的克星。
顾风曜没办法,利落地脱下顾千欢身上的衬衣,看见青年骨肉匀称,白皙的肌肤欺霜赛雪,透着玫瑰般的薄粉,这点粉意又似雪山簇拥的一点烂漫。
顾风曜压抑内心的情绪,换了个姿势,像是套麻袋一样快速把T恤套上,不敢再看他一眼。
可那印象却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顾千欢气极,一口咬上男人手腕,力道发狠,仿佛一瞬间抽调了全身力气,顾风曜闷哼一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咬,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抚摸青年后背,像是在哄一只高傲的猫,语气轻轻:“欢欢,你好点了吗?”
“我想回家……”顾千欢看也不看他,低垂着头,露出一只小小的发旋,因为刚才,一撮卷卷上翘的呆毛摇动着:“我想回家……爸爸妈妈……欢欢想回家……”
顾风曜怔在原地,心口堵着,一阵一阵地疼喘不过气,他弓起腰,从心脏处传来的绞痛叫人几近窒息:“欢欢,我会陪着你,我会陪着你的。”
顾千欢挣开他的手,呜咽恸哭:“混蛋!你混蛋,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它……啊……”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啊。
承载他十多年的思念。
*
“是高烧不退,超过38.5C°,再烧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打一针退烧针,后续一个小时继续观察,如果退下去,就可以服药。”
私人医生诊断后下定论,说着下意识看了眼顾风曜的手腕,嘶了一声:“你的手臂也需要处理一下,需要我帮你吗?”
顾风曜冷脸拒绝,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先给欢欢打一针,我的伤可以自己解决。”
医生无奈,拿了止血棉给他。
打完针,顾千欢已经睡了过去,顾风曜拿着止血棉,酒精棉擦拭伤口,他面无表情,上药,绑纱布,做起来井井有条,不紧不慢。
医生没离开,跟着观察,半个小时后发现顾千欢体温下降,医生松了口气,顾风曜看着,眉心舒展,他问了医生所有禁忌。
在对方惊讶地目光中,顾风曜拿出纸笔一项一项记录在案。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顾风曜痴痴地看着青年驼红的脸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顾千欢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要打碎它?”
他见到的碎东西,就只有——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顾风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目的性极强地朝柜子上走去,一眼瞥见柜子上,昨天的玻璃盒已经消失,摆放瓷猫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碎瓷片,他拧紧眉心,从昨天到现在,不过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