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生活简单、单调甚至有些枯燥，郁迁却不然，周望舒只知道他很忙，经常10点过会接到郁迁一条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消息。
他所能尽的最大体贴或温柔便是尽可能地不打扰他。
见面少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多靠短信和电话来维系，聊的话题也并不复杂，身体怎么样，学习又怎么样。
这让周望舒很难去定义这段关系。
他从未经历过，而说成是朋友太亲密，说成是兄弟又太生分。
即便懵懂，周望舒也能恍惚意识到，他们之间明显不对等。郁迁表现得游刃有余，而他在面对郁迁时，却会生出一股无法自控、野蛮生长的依赖。
他不明白郁迁究竟如何看待他。
周望舒在初中时成绩出众，并不因为他多么刻苦努力，纯粹是因为他脑子灵活，加上记忆力比其他人似乎强上那么一点，让他不费什么太大力气就能在考试分数上甩旁人一截。
而到了高中，面对更为复杂且繁忙的学习压力，他这点小聪明就显得不够用了。
11月，周望舒迎来了高中第一次期中考试，也第一次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排名：班级23，年级排名更是远在200名之外。
虽然不论是段文或是其他人，都无人在意他的成绩是好是坏，但这小挫折还是让周望舒感到了一丝丝挫败。
郁迁敏锐地在与他的文字往来中察觉到了他的低落。联系一下时间节点，郁迁也很快明白了他低落的源头，三言两语便套出了周望舒的期中成绩，语气轻柔地问他：“考试没考好所以不开心吗？”
周望舒被戳中心事，却也坦率，闷闷地嗯了一声。
“嗯……”郁迁似乎是在想措辞，过了会儿才语调轻松地说，“你知道我大一的时候差点挂科吗？”
“啊？”这和周望舒想象中的郁迁大相径庭，顿时傻眼了。
“你们老师也经常会和你们说，只要熬过高中这三年，上了大学爱怎么玩怎么玩吧。”郁迁说，“我也被忽悠了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考过及格分这种分数。最可气的是，那群平时看上去比我更不务正业的人考得居然比我好——我大意了，他们是装出来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努力呢。”
“……”周望舒想了想，说，“你们心机真重。”
“所以我也开始套路他们。“郁迁半开玩笑地说，”话说回来，付出和收获通常是成正比的。那门课分数太难看，好在是个选修，我后来重新学了，把分数刷上去了。“
周望舒也忍不住逗他：“你现在这么忙，不会都在刷以前的学分吧？”
“胡说什么，我改过了好吗。”郁迁笑了，“但你要明白，只是一次考试而已，成绩也只是数字，人并不因此划分三六九等。尽人事、听天命，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嗯？”
周望舒点点头，又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说：“知道了，我就是有点挫败。”
“你刚上高中，等适应就好了。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慢慢来，嗯？等我空了带你去玩，或者你想画我吗？免费给你当模特啊。”
周望舒终于笑了：“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吗？“
“……”郁迁似乎在斟酌什么，“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周望舒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他一面觉得满足，一面又觉得这点小事还要郁迁费心力来哄他，似乎有点矫情。
结局是他凭借记忆与想象，画了幅涂鸦寄到了郁迁学校。
时间呼啦飞逝，这一年的冬至与圣诞节是同一天，又恰逢周末，郁迁似乎终于得了空，约他去吃火锅。
周望舒在灯火通明的大堂下清楚地看见郁迁眼下的乌青，心下明了他的忙碌所言非虚。
于是在雾气缭绕中，他说：“郁迁哥，你要是很忙，可以不用管我的。”
郁迁的手一顿：“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缺爱，很需要人照顾啊。”周望舒笑了笑，体贴而违心地说，“其实没什么，我习惯了，一个人待着我会更自在。”
“是吗？”郁迁把烫好的牛肉放到他碗里，不动声色道，“嫌我烦了？”
这间火锅店开在学区附近，店里来来往往的不乏年轻的学生情侣，他们两个男生反倒有些格格不入。气氛氤氲下，趁得郁迁一张出众的脸朦胧而夺目，频频有女生回头看他。
周望舒感受着四面八方时不时的目光洗礼，忍不住说：“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你如果真的很有空，为什么不去谈恋爱呢？”他顿了顿，“也可以满足你的……呃，照顾癖。”
“你当我是什么？”郁迁扑哧一声笑了，“济公啊？”
他本意是开玩笑，却不料周望舒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郁迁于是放下了筷子，略作沉吟，说：“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或者无聊。”
“我小时候和你有点像。我爸妈跑生意的，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孩子，一个月有近20天不着家。”他解释说，“不过我比你要好一点，毕竟我有一个姐姐。呃——”他卡了十几秒的壳，“虽然基本上都是我在给她收拾烂摊子吧。”
“所以我看着你，有时候会觉得看到我自己。”他伸手去握周望舒的手，“你不是叫我一声哥哥吗？总不能让你白叫啊。哥哥照顾弟弟不是天经地义吗？”
“……”周望舒怔怔的，下意识缩了缩手，“不、不一样……再说我们又不是……”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郁迁的语气似乎有点无奈，打断了他，“清清。”
周望舒第一次听他这样亲昵地叫他，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反驳他们之间的不一样，只能愣愣地听着郁迁说：“撇开这一层不谈，我也有交朋友的自由吧？”
“和你在一起我很放松，我也希望我的朋友每天都开心快乐。这不是某一方的单向付出，你明白吗？”他看周望舒一脸似懂非懂，半真半假地抱怨，“怎么，这时候想起来嫌我老，有代沟，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周望舒觉得耳根发热，却也不知究竟是害羞作祟还是火锅带来的热气烧的。他把手抽回来，没头没脑地咕哝了一句：“不是你总叫我小朋友的吗。”
郁迁哑然失笑。他重新拾起筷子，点了点周望舒碗里放凉的牛肉片：“知道了大朋友，你的牛肉可以吃了。”
短短的过渡章节
小剧场之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周望舒：穿女装行不行？戴假发那种（???)
郁迁：……
第16章
圣诞节的小插曲似乎无意间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元旦三天假期，热闹非凡的跨年之夜，周望舒背著书包在郁迁校门口堵他堵了个正着。
他的脸被围巾遮住大半，只剩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亮晶晶地看着郁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郁迁身边的人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们：“郁迁，这是……？”
郁迁顺手把周望舒身上的包拿过来挂在自己手上：“我弟弟。今晚我不去了，你们自己玩。”他示意对方先走，伸手拉了周望舒一把，“走吧，先去我宿舍。”
郁迁的宿舍比周望舒想象中的要豪华很多。这是一个6人住的套间，三室一厅两卫，每个房间住两个人，两侧贴着墙面各有两张落地床，床头是书柜衣柜一体柜，床尾则是小小一方阳台。
郁迁的位置就像他的人一样干净，书架上整整齐齐码着专业书籍，却比周望舒想象中的要少很多。
他一边打量，一边问：“你今天和同学约了出去玩吗？”
郁迁“嗯”了一声：“和人文学院的联谊会。”
“哦——”周望舒拉长了语调打趣他，“我来得不巧，坏了你的好事。”
“瞎说什么。各院系学生会之间的面子工程，我推了几次都没去，今天想着赖不掉了，谁能想到段小公子从天而降，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好吧。”周望舒耸耸肩，勉强信了他的说辞，又看向郁迁空空如也的书桌，“你的东西好少啊。”
“因为下学期我不住这儿了，有些东西就先带走了。”郁迁解释说，“这是校本部，第六学期开始我们得去医学部上课了。”
“医学部？在哪？”
郁迁报了本市另一个区的名字。
周望舒皱了皱鼻子：“郊区啊，好远。”
“有一点，不过到你们学校有直达地铁，往来会比这儿更方便。”郁迁示意他随便坐，掂了掂他的包，“你今晚要睡这儿吗？”
“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床是单人床，可能有点挤。”郁迁说，“不然去找个酒店住吧。”
“元旦开房你不嫌贵啊。”周望舒立刻坐在他床上蹦了两蹦，蛮不讲理地宣布，“我要睡这！“
难得的少年心性让郁迁眼神微微一动。
“走吧。”他说，“先去吃饭。”
他们没去四周人满为患的餐馆，而是去了食堂——因为周望舒说：“听说你们学校食堂很好吃。”
郁迁这所大学的食堂在全国久负盛名，菜色相对其他高校来说也确实丰富美味很多。当然，周望舒没去过别的大学，无从比较；但他依然对这餐晚饭很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