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只要没把咱俩打出去就成。”
祈雨踢掉拖鞋往床上一摊:“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好多年没睡过了。”
不管祈雨父母是否接受,他是出过柜的人,从来没往家里带过男性友人,这是第一次,即使他不说他估计他妈可能也琢磨出来了。
年丰正要问,晚上他住这里会不会不合适,外面的铁门哐当一声开了,接着是钥匙扔在柜子上的声音。
“老头子,你一下午上哪玩去了?”
“和老张他们玩了会麻将……”
祈雨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客厅的对话。
“臭小子回来了?”
“哪呢!”
祈雨低念了一声:完蛋!在年丰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祈雨拉开小阳台的门,冲出去推开窗户,双手一撑翻了出去。
“祈雨,你干嘛!”年丰一嗓子喊了起来,祈雨他爹已经站到了卧室门口问年丰:“人呢?”
年丰指了指大开的窗户,祁母率先跑了出去,年丰也跟着跑了出去,探头一看,窗户边有一根粗大的排水管,祈雨估计顺着排水管滑了下去,这会已经站到了小区的地面上。
和年丰身高相仿的祈父站在祁母身后指着楼下的祈雨骂:“你个混球给我上来。”
穿着单衣的祈雨抱着手臂光着脚在雪地里跳着,手掌不断搓着手臂:“你不打我,我就回来!”
年丰一转身提上祈雨的鞋子跑了出去,到门口他停顿了一下,缩回了想抓大衣的手只提着拖鞋跑下了楼。
祈雨和祈父隔空讨价还价,年丰提着鞋子蹲在他身边,他跳着脚把鞋子套脚上,祁母心疼地嚷嚷:“小年,快把他拉上来,冻坏了。外面那么冷,死老头子你不要骂他了……”
“我数三声,你乖乖上来,我不揍你!”
“你发誓!用你们学校今年的中考升学率,高考重本率发誓!”
“个小兔崽子,反了你了!”祈父脱下脚上的鞋精准扔了过来,祈雨一跳躲过了物理攻击,祈父见状把另一只脚的鞋子也扔了下来。
祁母劝完祈雨劝祈父,年丰在旁边不敢吭声,默默捡起了祈父的鞋子提在手里,不知道爷俩要僵持多久。从外面走回来一个提着购物袋上了年纪的阿姨,看见祈雨主动打了招呼。
“这不是祁校长家的臭小子吗?带着男朋友回来看你爸啊?”
“啊?”不光祈雨惊了,年丰也惊了,这祈雨当年出柜是在大门口拿着大喇叭出的吗?怎么谁都知道?
那阿姨问完祈雨不过瘾一仰头朝着阳台里的祈父调侃了句。
“老祈,你这说的跟做的可是不符啊!”
祈父立刻和颜悦色朝着祈雨招了招手:“你妈饭做好了,回来吃饭。”
祈父说完转身离开了小阳台,祁母迅速招手,祈雨跟阿姨打了声招呼拉着年丰上了楼,进屋客厅没人,祁母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小声说:“没事,你爸就是太想你了……”
“太想揍我吧……”
直到吃晚饭,祈父才从房间里出来。祁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有荤有素五颜六色,都是没有辣椒的。
祈雨端着碗坐得端端正正,祈父时不时哼一声,每次一哼祈雨手必定软一下,一顿饭只有祁母不停招呼年丰吃菜,吃菜,不合胃口不要嫌弃。
吃过饭,祈父走到门口,拿钥匙反锁了两道门,一回身祈雨佝偻着身子躲在年丰后面伸了个头怯生生地问。
“爸,你是准备关门打儿子吗?”
祈父把钥匙揣进兜里,招呼年丰坐,年丰僵着身子一步步护着祈雨退到了沙发边上,祈雨赶紧翻出杯子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爸面前。
祈父喝了一口茶问年丰:“我听我老婆叫你小年是吧?我也这样叫你可以吧?”
“可以的叔叔。”
“你是什么学历啊?哪个学校毕业的?什么专业啊?”
祈父听年丰说完,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哦了一声后瞪了祈雨一眼:“瞧瞧人家心思都用在读书上了,看看你除了跟我对着干,你怎么不好好读书?”
“当初叫你考师范当老师,你不干要去当警察,净干混事……”
“那个叔叔,祈雨在我们队里表现挺好的,经常被省级以上领导公开表扬……”年丰立刻出言解释。
“哦?省级以上领导?多大的领导?”
“帝城公安局长赵志涛,您可以查查,我没瞎说……”
“帝城公安局长,官很大啊……”
儿子被大领导表扬过,儿子带回来的男人是博士学历,这两个消息让祈父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平和了不少,他和祁母不同,他问年丰的全是事业规划,学术追求,研究思路。祈雨在一旁正襟危坐瞪着他爹口若悬河和年丰聊国家发展,时事政策……
年丰坐得端端正正犹如当年研究生答辩……
祁母吃过饭后一直在房间里忙活,这会把祈雨叫了进去,指着客房床上刚装好的被子枕头:“你们在家住的吧?”
祈雨嗯了一声。
“那你们怎么住?”祁母委婉地问了句,祈雨把被子和枕头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意思很明显,要搬去自己房间。
祁母拉住了他,看外面老头子还在口若悬河小声地问了句:“你和小年……”
祁母见祈雨没回答紧赶着补了一句:“我没跟你爸说,他要问我我就说不知道……”
“那你怎么看?”
经过领导们反复鞭打过的祈雨,再不是当年那个在高一时候被老爹怀疑他和某个女同学搞早恋,警告他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学习,他梗着脖子就出柜告诉老爹自己喜欢男人的莽撞青年了……
他学会了把自己没有把握的问题抛给对方,看对方的反应再组织自己的语言。
“你要生个孩子又不跟我姓,你爸又没皇位需要继承。我有啥看法不看法的,你没回来这两年我也想开了,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其他的我也懒得管了,我还能有几年活,何必给大家找不痛快……”
祁母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她拿手掌抹了下眼眶,祈雨放下被子抱着祁母:“妈,你说啥呢,我这不好好的吗,不会有事的。你也会长命百岁的什么还有几年活,别瞎说。”
“你爸只要没正面问你,你就别说破,别让人家第一次来看了笑话,你们回来待多久?你爸学校里还没正式放假,他也不能一天到晚盯着你们。”
祁母生怕祈雨一言不合就跟祈父干起来,祈雨保证不会惹祈父生气,说他们是请假回来的,能待一礼拜。
祁母一听祈雨这次待这么久,破涕为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出声打断了祈父的口若悬河。
“十点过了,你该洗澡睡觉了,他们今天赶路也累了。都早点休息。”
祈父起身看见祈雨板着脸瞪了他一眼,祈雨抱着被子退到一边等他爹进了房间,他给年丰招手,两人麻溜的回屋关上了门。
“我怎么觉得你爸爸知道我们……”
祈雨摆摆手:“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咱们就当他不知道。他不问你就别说,他要问,我来说,你别怕,他要提棍子,我肯定不会让你挨打。”
“你爸是校长?”下午那个阿姨称呼祈父校长,年丰刚才和祈父的思想汇报中听到祈父无意间也提过一嘴,之前只听祈雨说过他父亲是优秀教师,没想到也是个领导。
“反正他除了儿子管不好,其他谁都能管好。”
第二天两人一早起来,屋外静悄悄的,祈雨先出去看了圈,祁母在阳台浇花,祈父不在家。祁母听见响动放下水壶,从厨房把早餐端了出来,告诉祈雨,祈父去教育局开会去了,估计晚上才回来。
祈父不在家祁母说话也直白了许多:“昨晚你爸问我你两啥关系来着,我说儿子跟我说的同事,你要不信你自个问去。你爸哦了声说我看他们也就是同事……”
祈雨噗呲笑了,这是他爹在合理给自己排解火气,不找对他下手的理由。
吃过早饭祁母让祈雨带着年丰出去转转,今天外面风停了,没那么冷。
两个人出门刚走了几步又遇到昨天那个阿姨,她再次热情的和祈雨打了招呼。
祈雨笑了笑转头给年丰解释:“当时这片小区教师购买有优惠,所以我爸他们好多同事都住这里,那个阿姨是我爸一个关系很好的同事,邱老师的老婆。我当初被我爸提着棍子满小区追着打的时候,她没少出来拉过架。”
马路上的积雪被铲雪车扫到两旁堆起了一长溜雪墙,昨晚上又下过大雪,这会虽然不冷,外面的人却少得可怜,两个人走着走着到了祈雨读书的学校也是祈父工作的地方。
祈雨往里看了看空荡荡的校园:“我带你去我学校里逛逛吧。”
两个人在校门口被锁上的大铁门拦住了去路,年轻的保安盘问祈雨找谁,祈雨不想说祈父的名字,说自己是毕业的想回来看看。
“都放假了,没啥好看的。”保安说啥不让进。
祈雨正要失望转身,门卫室里探出一个头:“祈雨?”
“啊?!”祈雨还没看清楚谁叫他,对方已经缩了回去说了句,“放他们进去把,祁校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