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容下意识隔开,“不多。”
郑学皱眉,在他手上碰了下,“怎么这么凉?”
“我没事。”
“太累了?”
郑学眼里的关切溢于言表,让袁容不由僵了下。
“还好。”
郑学仍未起身,撑着打量他,好半天开口。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指哪件?”
四目相对,郑学眼里暗了暗:“身上伤怎么回事?是那群混蛋?”
“我也是他们之一。”袁容说完,对上郑学晦暗的眼又转了话题,“来这,什么事?”
“我要说没别的事,就想跟你待会,你是不是会走。”
袁容虽然没说,但答案显而易见。
郑学笑了下,语气发酸,“我看刚刚那小子挺真心想伺候你,不如用我凑合一晚,比刚刚那白斩鸡实用。免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次在警局,你问我喜欢你什么,我想不出来。是不是挺蠢的?”
袁容轻轻回了一声,“过去了。”
“所以,我认真想了想。我心里有你这个人,想给你安稳,不想做你人生的旁观者看你在道上没着没落。盼着未来你在我身边,可以毫无顾忌抱紧,而不是永远在那个审讯室,永远隔着那张桌!我怕你走远,更怕你一去不回头了。不想你越陷越深,也想你给个机会。”
这时。
一道光亮顺着天际划过头顶,郑学抬头,眼里闪过惊喜。
是流星。
接连几道炫目的光线再次划过清冷的夏夜,郑学垂下眼,那流星像跌进他眼里。
“所以,我总得努努力,做点什么抓住你。”
他想人生还很长,总有一天,能抓紧眼前人。
郑学满脸的倔强让人有种极易摧折的错觉,恍然像是天上那颗星,划过黑夜后,悄无声息的陨落。
”你要做什么。“
”做我早该做,但一直没做的。”
袁容的心紧缩了一下,不知怎么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在那个巷子里的狭路相逢。
之后的事情,像是突然失去控制,郑学单枪匹马地在他世界里横冲直撞。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不会让你为难。“
“别毁了自己。“
“你在乎?”郑学反问,又突兀的跟了一句”还爱他吗?“
“如果我做到了,你会忘记他爱我吗?”
没人回答,终于,最后一颗流星带着微弱的光亮极速下坠,天上只剩一片寂寥的黑暗。
一个微弱的红点突兀地落在郑学身后轻微晃动。
袁容下意识搂住人,伴着轻微的破风声,子弹擦着车壁落在地上。
郑学被突然的拥抱弄得怔住,抬头要说什么,就见袁容凝重地看着窗外,“有人。”
紧跟着一颗子弹打在车窗上。
郑学揽住袁容,将人向车里拉了拉:“关门!”
袁容顺势挂上车门,“钥匙给我,野路我比你熟。”
郑学点了下头,换位置。
身后一辆黑色吉普从黑暗中直轧过来。
袁容倒转车头避开了拦腰的撞击,猛踩油门冲了出去,土路上扬起一层灰土,四下漆黑只余田间作物随夜风摆动。
什么人?
冲谁来的?
袁容透过后视镜无法辨认身后那辆车的身份。
他想着,抛了个东西过去,郑学接过,是把枪。
“拿着。”袁容的声音低沉,不时透过后视镜观测追踪的距离。
私藏枪支,知法犯法。
郑学看着那把枪,扯了下嘴角,“和你在一起,我还得做多少违背原则的事。”
他说着试了试,没察觉身侧的人眼里一闪而过的黯然。
“往市区开,去我那。“郑学丢下这句话翻身到后座,摇下小半截车窗。那辆车与他们并行,虽隔着段距离但却是个眼尖的主。子弹紧跟着从窗缝蹦进来,郑学闪到一边抬手回了一枪。“冲你来的?”
袁容瞄了眼卡在玻璃上那颗子弹,“也许。”他稳了稳,“坐好。”说完,急打方向盘从右侧的下坡极速冲了下去。
郑学没防备,整个跌进车座底下,好半天才挪开身低喊一声。
“抱歉。”
郑学挑了下眉,“怎么补偿?”
袁容没回他,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感受到当下的环境动的有些厉害。他轻按了下,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身后那辆车被甩开了截距离,郑学挪到副驾驶
“休息会,换我开.”
”没事。”
漆黑的路面仿佛无限延伸,四周都是山野土路,月亮远远的悬在起伏的山峦后,只余车前灯照亮前方的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显得车厢更近。
“路是我选的。你是警察,应该努力点逮捕我。”
郑学微怔,没想到袁容在这个时候接着刚才的话,他将脸别向窗外,“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会的。”
过了会,像是不甘,蹦出一句。
“袁容,你究竟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
他没想过。曾也试着抓住些什么,如今孑然一身,也不用再去找这个答案。
袁容专心开车:“指路。”
郑学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进入市区,尾随的车辆没影了,“走高架,下来从小路穿进去。”
袁容一言不发调整路线,却感觉郑学仍旧看着他。
郑学的房子是局里分的,他在这里住了六年,俨然已经是第二个家。
将车开到楼下,郑学率先下车,等了一会不见人下来,他正打算开门,袁容从里面走出来却是往外去:“我回了。”
“和我上楼。”
“不用。”
郑学的脸沉下来“你是让我看着你现在出去被那辆莫名其妙的车撞死?”
“我有分寸。”
郑学杵着没动:“今晚你走一步试试。”
第六十六章
“进来。”
郑学领人进门,给他递拖鞋,率先进客厅:“洗澡吗?”
那个卫生间是他们纠缠的开始,袁容的脸僵了僵,“不用。”
"抱歉,有吃的吗?”袁容跟了句。
会叫饿了,郑学抬眼看他,眼里有几分欣喜
“我去做。”
袁容拉住他:“不用。”
“你去坐会,很快就好。”
郑学说完去了厨房,袁容靠在沙发上微微抽气。
“抱歉
”他安抚了下肚中的孩子,“别怕。”无力感从身体蔓延,他闭上眼休息了会,打量房间。
郑学这与他那的狭小晦暗不同。窗明几净,客厅宽阔,家具不多却极有设计感,正对的柜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奖杯。阳台上放着一辆单车,和一架跑步机。
厨房的切菜声,他站起身走过去。
推开门,温暖的光线从厨房里泄出来,郑学卷着衬衣袖子在搅蛋,案板上有切碎的葱末,认真的侧脸带着陌生的温度。
袁容的心口募地一软,难言的触动漫上心头。
“怎么了?”郑学抬头。
袁容顿了下,“要帮忙吗?”
“你想帮我?”郑学笑。
“需要做什么。”
“油烟大,你出去呆着。”
不一会,两碗鸡蛋面出锅,鲜嫩的菠菜配着金黄的鸡蛋丝盖在韧劲的面上,让人食欲大开。
郑学端出去,见袁容站在餐厅处的照片墙前。
“这我妈做的,她总说我一年到头回不了家,摆些照片增点人气。”郑学说着走过去指着正中一张合影,“这我妈,我爸。我像我爸。”
郑学的声音温温的,循循善诱似的。
“会击剑?”袁容问他。
左下角的照片里是十六岁的郑学,还带着稚嫩的朝气,眼神却格外有力。穿着击剑服站在训练馆中意气风发的样子。
“嗯,上学那会在校队。这几年没碰了。“
袁容点了下头,目光在郑学佩戴警徽的照片上多停了几秒,墙上的照片几乎可以看出郑学出身不俗,是与他截然相反的更好的人生。
而他的人生确实像木头,一截枯木。
扎在土里,不会抽芽,春夏秋冬,一层不变。
他知道今晚不该留下,却在捕捉到男人生硬语气下那丝失落时无法拒绝。有什么被忽略的东西在悄然失控。
“你呢?那会做什么运动?”
袁容看着郑学期待的眼神。
“格斗。”
“嗯?”
“地下格斗。”
地下格斗,是黑帮暴力的狂欢。
为了从青龙帮混上去,有三年他是在那个不足6平米的格斗台上度过的,小地下室,不见光。
只有最原始的攻击和嗜血的眼神。
他不记得多少次在台上下不来,像垃圾一样被抬下去自生自灭;也不记得吐过多少血流过多少汗,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可以走出去,随帮里出街。
郑学的心脏像被拧了下,他想要多了解袁容一些。却总在不经意间剥开对方黑暗的过往,他太了解什么是地下格斗,想到小小年纪的袁容在那样的环境他就心惊肉跳。
”想听?“袁容难得主动。
“可以吗?”郑学问的小心。
袁容的声音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