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邵天柏语塞,负气走出去。
不欢而散,郑学卸下僵持的姿态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脸。
做小人,总得有点牺牲。
他和袁容,一个黑一个白。无论再怎么努力,来自现实的压力有太多不可能。
之前他倒还有耐心步步为营,但现在,他等不及了。
警方速度很快,报告一批下来,郑学立马安排人去查探天鹰的生意及动向。
这段时间警局的氛围压抑低沉,一则是天鹰伪装高明,能查的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对手的重量级估摸不出来,大家心里都有些没底。二则大家最近都在忙着这案子加班加点的出外勤,办公室的人少了大半。
而同一时刻的天鹰,暗潮涌动。
因为被盯上,每天疲于应付掐点上门来维护的条子,为此,他们已经压了一批货。
警方像一只酣睡的猫清醒过来,嗅觉变得无比敏锐。
只是真的会每次都是巧合?
戒备森严的洋楼内响起一阵电话铃,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接起来:“情况怎么样?”
周扬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东边的场子被封了。“
”安排人先撤。“男人吩咐完,就听二楼传来声响,紧跟着一个人走下来,“遇难题了?”
来人一身沉稳打扮,看起来四十,状态却很年轻,岁月浸出的内敛仿佛一截沉木。
坐在沙发上的人见到对方的一瞬,冷清的脸露出一丝笑意:“顾。”
“那帮警察盯上了?”
“天鹰有内鬼。”
"确定?你觉得是谁?"
“事情没结束,任何人都有嫌疑。"
“包括我吗?”
沙发上的人轻吐了口气:“例外。”
顾笑了下:“你打算锁定谁。“
”需要再探探。“
“有计划了?”
沙发上的人沉思了下:"设个局。"
"嗯?"
“欠债还钱,欠命还命。这群警察太天真,用对付青龙帮的手段来对方天鹰未免嫩了点。既然这样,就顺水推舟送他们个人情。”
顾盯着对方倏然冷下来,与日常的温和判若两人,思索间,对方已在打电话。
“重新安排人手来A市,做笔买卖,别太声张。”说完又补了一句:“目前在A市的天鹰人员不安全,货你们来做。其他人负责接应。”
—————————————————————————
郑学拿着最新报告从会议室出来已是夜深,他走向邵天柏时顿了顿。
自上次争执后,邵天柏对他生分了许多。
郑学咳了咳:“画什么?”
邵天柏停了动作:“有事说。”
“嗯。”郑学还想再说什么,却无从开口,只能将资料放他桌上:“线人提供的新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邵天柏看了下,"好。"
郑学点点头:“有点用,你先看看,他们最近有笔货要出。”
警局大楼的灯渐次熄灭,只剩值班室依然亮着。
郑学忙完出来办公室里没人了,他往门口走途经邵天柏工位时衣角带落了一摞资料,郑学一份份捡起,直到最后一张纸闯入眼帘。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只有一双眼睛,眼尾上挑着充满攻击性。
他被这双眼睛久久凝视着。
————————————————————
深夜山道上空无一人,头顶孤零零垂着轮圆月。
公路两侧影影绰绰,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掩在灌木下的几道人影。
郑学紧盯着岔口,他们接到线报——天鹰在持续被警方盯梢后打算铤而走险放到深山里交易。只是在这候了半夜,也不见有人露脸。
“有可疑车辆进入。”
正思索着,耳机里传来邵天柏的声音,话音刚落视野内一辆车由远及近。
那车开得不快,副驾驶的窗户半开,露出张男人的脸。对方漫不经心朝外看了几眼,合上窗户。
郑学比了个手势——“跟!”
目标在山顶绕了几圈也没停下的意思,郑学意识到被耍了。
或许早在入山那刻起就察觉了条子的意图。
这群鸡贼!
前面的车在一处观景台边熄了火。
郑学跟着将车停下,走过去敲车窗。窗口应声降下一格,只露出一双上挑的眼睛。
郑学与那双眼对视了会,开口。“下车。"
“怎么了?”
“盘查。”
“手续。”
郑学耐下性子出示证件,“够了?”
“警方现在都这么见缝插针,兜风也碍事?”周扬推门走出来,他身量很高,与郑学平视,一本正经的样子无辜得过分。
郑学没理他:“开后备箱。”
而山腰处的岔道上,袁容看了看表,差不多了。
他知道周扬已经拖住他们。
一路上果然没什么障碍,到了目的地,货交得很顺利。
出完货,将一袋子钱丢进后备箱,袁容朝山顶望了一眼,调头下山。
邵天柏领着一队人和郑学会合,正赶上周扬被盘问。他没上前,而是转身拿起望远镜在山间寻觅,被葱郁的枝叶遮住的山道有车灯快速闪过。
晚上在这的飙车党不少,他盯着那抹渐远的尾灯,不由皱皱眉。
等回过神,就见周扬正在身后倚着车。
对方向他挑了下眉,掏出支烟:“有火吗?”
邵天柏摁开火机。
周扬凑过去接火。
“我能走了?”
“你今天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邵天柏说得肯定。
“当然。”周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说得意味深长,“为了见人。”
邵天柏压下火,“少耍花样。”
周扬没放心上,勾了下唇。
郑学带着人在他车上没查到什么,不得不先放人。
周扬神态轻松,坐进车内,在众警察的注目中离开。
他车开出一半,手机响了起来,袁容的声音不急不缓:“货出了。”
“干得不错。”他将烟蒂弹出窗外:“去星夜。”
第六十五章
警方收队后,郑学没急着回去,调头去了其他地方。
星夜——天鹰新盘下的场子,位于市中心的高端会所。
郑学将车停下,果然,不多时几辆车先后停在会所门口,一行人从车里走出来。打头的正是刚在山顶见过的周扬,那群人里袁容也在。
郑学看人进去,脱下警服从后座抽出西装套上跟去。
天鹰今晚的货一出,卡在手里的盘子算是转了,周扬领着手下进包厢放松,几个长相的清秀的青年早候在里面,见人进来识趣的贴上去。
郑学止步大厅,盯着那群人走进包厢,他稍待了十几分钟,借着侍应声送酒的当口,佯装成醉酒客跌进去。
包厢里烟雾缭绕,昏暗的灯光下几个人叠在一起纠缠不清,场面混乱。他别开脸,正对上袁容,心底窜出一股邪火。
一个青年正伏在他身上,手不老实的扒他衣服,袁容一贯的四平八稳,从这个角度看,整个一活色生香。
郑学扭头走出去,站在走廊深吸了口气,身后的门却紧跟着开了。
“扬哥吩咐,让我今晚伺候好您。”
“我不需要,去顾其他人。”
袁容走出来,声音拒人千里,青年始终尾随着,两人擦过郑学走到暗处。
“你一晚什么价?我买你。”
纠缠到一半,那青年被冷不丁插进来的男声吓一哆嗦,扭头就对上一双咄咄逼人的眼,让他向后退了退。
趁这空档,袁容看了郑学一眼,转身进了卫生间,等他再出来郑学还站在那,那小青年早没了去向。
只剩两人在走廊面面相觑。
“走的开吗。”郑学问。
“什么事。”
“出去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对街才停下。
“上车。”
“去哪。”
“怎么,不敢上?“
郑学丢下一句,率先进车,就见副驾的门被拉开,嘴角终于蕴出一丝笑,凑过去替人调了下椅背,又想到刚刚那幕,愤愤的说了句。
“卖了你!”
不等人反应,扭头发动车子。
袁容被这突然的“威胁”镇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终究没说什么。
说是谈事,但自从上了车,两人都没再开口,车厢陷入安静,袁容靠在那看窗外,城市渐渐被抛在身后,车子拐进郊区隧道。
隧道很长,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像极了他的一生。
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戛然而止。
郑学转头看了他一眼,“快到了。”
不久,有光亮透进来,袁容看过去,郑学的脸在浮动的光影里让人恍惚。
他紧绷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阖上眼。
醒来时身上盖着件衣服,上面还有烟草味,驾驶位上却没人。
车停在旷野,头顶的夏夜像片深蓝色的丝绒幕布,郑学正站在车边抽烟。
袁容动了动,外面的人立刻察觉,走过来开了门,“醒了?”
“嗯。”
他说着起身却猛地被抱住,重新跌回座位。郑学不动声色护住他腰侧,挨得太近,呼吸都变得压迫,他心中一动,蹭了蹭袁容耳垂,闷声问了句:“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