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过,日光灼灼。江面波光粼粼,码头上除了搬运工外,天鹰的人都蹲进仓库里享受片刻闲散。
“他挺命大。”孟成蹲在一个集装箱下,眯着眼看外头仍在船上点货的袁容。昨晚那批货被截他早有预料,姓袁的果然铩羽而归。
“听跟去的人说条子都去了。”身边的人适时插嘴。
孟成咂了口啤酒,在道上丢货是致命的错误,“货没接到,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没辙。”
“这新来的到底什么来头?”
“切,要不是他手里有缅甸的货源,你以为扬哥肯要他。”另一个人凑过来,语带嘲讽。
孟成看着话题主角从货船上下来走到仓库后面,扔下烟屁股用脚碾了碾站起身。
“孟哥,你干嘛去?”
孟成头也没回,“撒尿!”
仓库里或打牌或喝酒的人听到这话,停了动作,有人轻笑几声,面上掠过一丝雀跃。
袁容靠在码头侧面的围栏上,望着江面的几只白鹭。
一早被勒令赶来码头,孟成却迟迟不表于形晾他到现在。
昨晚那批货被截不是巧合。新帮派里人脉庞杂,比之前更举步维艰。
他知道,没有退路。
袁容解开领扣,江风吹散了一身汗意,身体没有散去的虚软,也提醒着他另一件棘手的事。
他掏出根烟,有道男声讥诮着插进来。
“挺清闲。”
“有话直说。”袁容用余光瞥了一眼,没有回头。
“丧家犬果然一无是处,丢了货你连个认错都没有,当天鹰养闲人的?”
“孟哥,这批货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
“你什么意思!货丢了没处赖?”
孟成走近他,对方似乎并没把自己放眼里,甚至连正眼也没给,只自顾掏出火机点烟。他的视线顺着男人点烟的手滑向敞开了些许的领口,不由打量起来。眼前人宽肩细腰长腿被衣服包裹得一丝不苟,却莫名撩人欲望。
孟成眼神起了变化,一把拽住袁容的手:“跟我干一炮,以后罩着你,怎样?”
袁容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他身上,孟成被那道目光盯得浑身发紧。
“别急着反对,一会能让你爽得离不开我。”
话落,身后突地窜出几个人围住袁容。
这块空地平时没别人,只旁边一间小仓房用来堆放杂物,袁容被逼进去,孟成守着门抬手去够,对方却一闪,他扑了空整个人跌了进去。
不过他倒不恼,站稳脚后扯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砰”地一声,门从里面被锁住。
郑学驾着车心神不宁,扔在驾驶位上的手机正显示拨通中,却自始至终没人接。
电话不接,家里没人,郑学皱眉,一时竟不知道去哪找人。
没有尽头的嘟声扰得他心烦意乱。他摁掉电话,终于按耐不住,拨通技术科的内线:“帮我查个定位。”
很快,屏幕上跳出实时定位信息,城南码头!
郑学快速调转方向盘,冲了出去。
按照标识地点,郑学停下车,码头上人不多,大部分闲散站在一起抽烟。他避开人群,观察了一会绕到仓库后方,就见几个人正蹲着抽烟,却不见袁容身影。
他瞄了眼那群人身后的小仓房,就听一声惨叫从里面传来,那几个人一跃而起,迅速冲过去砸门。
“孟哥!”
门被砸得砰砰响却纹丝不动,有呻吟从紧闭的门里断续传来。
“艹,姓袁的开门!”
郑学神色一凛,直接走了上去,亮出警官证,几个人识相地让开道。
“警察!开门!”
几分钟后门被破开,仓库里灰尘飞扬,光线从门口泻进去。
郑学首当其冲,正对上一双眼。只是,那双眼睛一反常态携出几丝尖锐。他的衬衫褶皱不堪,胸口完全敞开,左肩上挂着个男人,而那一声声呻吟正从男人嘴里传出来。
袁容面色淡漠,身体轻轻一让,孟成像个沙袋般跌在地上。
郑学看着倒地的人瞳孔一缩,那男人股缝中赫然插着把刀。
他看了袁容一眼,低咒了声: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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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在审讯室相逢,白炽灯依旧悬在头顶,沉闷的男人笔直坐在对面。
相较于之前的针锋相对,这次郑学贴心为对方倒了杯水。
袁容接过一饮而尽,紧绷的脸缓和了些。
“说说。”郑学拉了张椅子坐下。
“事情没谈拢,——”
......
“就这样?”郑学听着袁容阐述,垂首记录。
袁容不置可否。
从现场把人带回局里,袁容一路相当配合,不过,他自然不会相信这次事故只是简单言语纠纷造成的。
郑学抬起头审视对方,想起开门时那幕。那个眼神,带着黑社会惯有的张狂。
郑学放下笔,按了按眉心。
“一句没谈拢你至于把人废了?”郑学继续追问。
“正当防卫。”
“今天这种事经常发生?”
“碰巧。”
“哪种碰巧,具体的?”
袁容的目光掠过他绑着绷带的右臂又迅速移开了:“比如昨晚,你我也能合作。”
这话让郑学意外,至少没想过对方会主动再谈到这个话题。
“别绕弯。”
他淡淡看了袁容一眼,不为所动。
静了半晌,男人低声道:“我们这种人,方式你应该熟悉。”
“到底要进来几次?”郑学叹口气,合上记录本。“你现在伤人,案情不完整,关个一年半载不是没可能。”
胸前衣襟被猛然攥住,郑学上半身被拉拽得俯撑在桌面上,袁容依然坐着,眼睛逼近他:“我得出去。”
“又跟警方谈条件?”
袁容没应。
“那下次请你掂量着进这里。”郑学正色说完,打算离开,可胸前那只手却未松开。
袁容背对光影,表情与灰暗的阴影模糊成一片。
“我答应。”
郑学探究般看他一闪而过的黯然,平和道。
“你这边我基本都清楚了,但整个案情还需要另一边的佐证,先等几天。”
说完,走出审讯室。
与之相邻的另一间审讯室,门被推开,负责审讯的警员边往外走边嘟囔:“现在这群三教九流.....”
郑学拉住人,递了个眼神:“怎么回事?”
“闹了半天,里头那家伙是想开荤才惹得一身骚。”
郑学皱眉,面露不解。
那警员将郑学拉到一边,“姓孟的伤没大事,救护车上包扎了。里头正招呢,他是想搞那姓袁的,没得逞被姓袁的办了。”
“你说什么?”
郑学面上的震惊一闪而过,他迅速将表情收敛,推门走进去。
进门就听见交谈声,他摆手示意邵天柏继续,径自走到文件柜旁,抽出支烟点上。
那姓孟的用余光瞄了眼进来的人,接着说下去。
“警官,大家都是男人,那方面的事你也知道,来感觉了控制不住的。”孟成一边护着臀部伤口,一边套着近乎。
邵天柏的声音有条不紊:“然后你具体做了什么。”
“我扒了他衣服把他摁墙上,多少人我没玩过啊?来来去去不就欲拒还迎那两下子,谁知道这家伙是个硬骨头,不知道从哪摸出把刀.....后面的事这个警官也都看到了。”他指了指郑学。
郑学插兜靠着文件柜抽烟,面色难测。
“你只是扒了他衣服?”
“...嗯。”
邵天柏紧盯着他,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孟成败下阵来:“谁知道他阵势挺足结果揍了两拳就不行了,后来也就是压墙上揉了几把,下面捏了几下...”
郑学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直起身打断:“行了,后面交给我。”
郑学身上笼罩着一反常态的沉静,眼底却压抑着什么。
邵天柏看他一眼,“你没事?”
“嗯,你先出去。”
他并没有看邵天柏,目光始终盯在孟成身上。
郑学绕过桌子走近孟成,莫名的压迫感让对方将身子向椅背靠了靠。
下一秒,那椅子就被一脚踢翻,孟成整个人跌在地上。
一声颤抖的呻吟冲口而出。
郑学扯下右臂绕颈的绷带捆住手掌,不遗余力一拳挥上去。
刚走到门口的邵天柏迅速转身,从后面抱住人:“你搞什么!”
郑学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这人渣自甘堕落还得拉着垫背的一块儿往局子里扎!
就是这种人这种事,让他在那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一天天没希望的自保搞成今天这德行!
王晟言好歹时时有他护着,这么多年袁容谁他妈来管!
袁容跟张元办完手续被带着往拘留室走,就见走廊里一阵骚动,一些警员徘徊在隔壁审讯室门口,里面像是郑学的动静,他不由停下脚步。
审讯室的门下一秒大开,郑学被邵天柏推搡出来,“你冷静点!”
郑学的头发支棱着,衬衫被扯得歪斜,他喘气着转身,正对上迎面过来的袁容,身形一僵。